王阳明与潮州的渊源,主要是他在潮州的几个得意弟子。
第一个,叫陈洸
陈洸,字世杰,民间称陈北科,潮州潮阳人,正德十六年(1521年)进士出身,后升湖广佥事。正德六年(1511年),他与同乡郑朝朔一起向阳明学习,成为王阳明在潮州的首批弟子之一。
值得一提的是,陈洸为人智慧、乐善好施,他与兄长陈江,先后官至给事,因而有“双凤鸣阳”之美誉。
陈家兄弟又同时官任黄门侍郎,一时震惊朝野,世称“一门双进士,兄弟同黄门”。
潮州人深厚的文化底蕴、厚德载物的精神,可见一斑。
第二个,叫郑朝朔
郑一初,字朝朔,潮州揭阳人,进士出身,曾筑洞于紫陌山,苦读六年,功成名就,官至监察御史之后,声望颇高。后来认识王阳明(阳明时任吏部主事,1511年),慨然以为“得师”也,于是弃其旧学,师从阳明先生。
《传习录》上卷,有这样的记录:
郑朝朔问:“至善亦须有从事物上求者?”
先生曰:“至善只是此心纯乎天理天之极便是,更于事物上怎生求?”
郑朝朔对于《大学》的“止于至善”有疑问,到底人这一生,追求最高境界的“善”,应该从何而来呢?阳明先生认为,至善只存在于人的本心,无需向外苦苦追寻,“反求诸己”,并用“精一”之功,“诚意”之要,于事事物物上尽心就好;那些表面上的功夫、形式主义,只会徒增烦恼与虚荣心罢了!
可惜的是,郑朝朔于正德八年(1513年),英年早逝,年仅38岁。阳明先生为其写下《祭郑朝朔文》,对郑朝朔的“探本穷原,夜以继日”大加赞赏,而对其英年早逝又痛心不已:“呜呼哀哉,予复何言?”
第三个,叫薛侃
薛侃,字尚谦,潮州揭阳人,正德十二年(1517年)进士出身。王阳明在江西赣州平叛时,亲自跑到江西拜阳明为师,得到先生“良知”正传,并获得先生所赠其号“中离”,故后世也称“中离先生”。阳明先生去世后,薛侃在岭南大力传播阳明心学,《明史》称,自薛侃起,“王氏学盛行于岭南”,可见薛侃对阳明心学传承的贡献之大。
阳明先生重要的语录体《传习录》,堪称王门的“论语”,由薛侃将徐爱留下来的第一卷《传习录》手稿(其中问答14条,序1条,跋1条),加上薛侃自己录下的先生讲学手稿(含问答35条),又加上另一同学陆澄所录笔记80条,三人一共129条,合为一书,在江西虔州(即赣州)出版出书,即我们今天看到的《传习录》上卷。
在薛侃录的手稿中,有一段著名的对话。
薛侃去花间草,问:“天地间为何善能培,恶难去?”
先生曰:“未培未去耳。此等看善恶,皆从躯壳起念,便会错。”
薛侃没明白。
先生又说:“天地生意,花草一般,何曾有善恶之分?子欲观花,则以花为善,以草为恶;如欲用草时,复以草为善矣。此等善恶,皆由汝心好恶所生,故知是错。”
天人合一、万物一体、顺应自然,是以阳明先生为代表的儒家圣人最重要的思想之一,世间万物本没有善恶,只是一念善恶罢了。
进而言之,你身处的环境、周围的人,所谓的“善恶”,完全取决于你的心态,心大了,事就小了,心光明了,黑暗也终将过去。
阳明先生说“此心光明,亦复何言”,我说“我心向光明,一切皆光明”,心底透亮,拿得起、放得下而已。
薛侃为人谦虚,曾向阳明先生来信说“自咎罪疾,只缘轻傲二字累倒。” (《王阳明集》卷五《寄薛尚谦》)
阳明先生大加肯定,回复了一句名言:“但知得轻傲处,便是良知;致此良知,除却轻傲,便是格物。”
薛侃在阳明先生军务繁忙时,曾经做过王正宪(阳明过继之子)的老师,辅导正宪读书学习,足见阳明对薛侃的认可。阳明去世后,他的心学思想一度遭到打压和排挤,并被削去伯爵。
薛侃上《辨明功罚疏》(《王阳明集》卷三十九),称阳明先生“讨江西宸濠之叛,平广西思恩、田州及断藤、八寨之贼,功烈尤著。且博极经史,究心理学,倡明良知之训,洞畅本源,至今为人士所宗”,大力为先生伸张正义。
薛侃作为王阳明的得意弟子,德才兼备,他中进士后,其兄薛侨、侄儿薛宗皑都在嘉靖二年(1523年)高中进士,于是又有“一门三进士”之称;加上这潮汕“三薛”都在岭南大力传授王阳明心学,被史家誉为“岭表之宗”;而由于薛陇村西有飞凤山,又名凤陇,凤陇三薛又功成名就、科甲济美,都是理学文臣,故后人也对他们有“三凤齐鸣”之美誉。
第四个,叫杨仕德
杨骥,字仕德,号毅斋,潮州饶平人。初学于湛甘泉(王阳明挚友,广东增城人),后听阳明先生讲学,即拜师阳明,向先生学习“致良知”学说。
阳明先生的名言之一:“破山中贼易,破心中贼难”,就出自于王阳明写给杨骥的书信(《与杨仕德薛尚谦》,《王阳明集》卷四)。
王阳明正在南赣地区平息地方骚乱,获得福建战役、江西横水与桶冈战役胜利后,写给两位潮州爱徒的书信,阐明“山中贼”与“心中贼”的区别,在先生看来,世间万事万物皆不难,难的是克服“心魔”、战胜“心贼”。
王阳明的这四位“潮州弟子”,以良知为根本,从政为民、好善乐施、讲学不缀,为阳明心学、岭南文化的传承与发展,也为潮州地区优秀的人文发展,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
昨日,恰逢习总书记在潮州视察工作,总书记说:“潮州文化,是岭南文化的一部分,岭南文化又是我们中华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这都是我们中华文化的瑰宝。”总书记还说,潮州这个地方有很多“宝”,包括潮绣、潮州木雕、潮剧、潮州茶(功夫茶)、潮州菜等,要发好好传承与发扬。
于是我想,陈洸、郑朝朔、薛侃、杨仕德等这些“粤中王门”之杰出代表,其传播的王阳明心学、良知的力量,也是岭南文化中重要的组成部分,他们也算是潮州人文之“宝”吧。
有了这些物质之宝、思想之宝、精神之宝、文化之宝,如同总书记昨日的讲话,潮州一定会“蒸蒸日上、欣欣向荣、前景可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