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子里有对父子,小时候老子打儿子,无所不用其极,用绳子捆着吊在屋梁木上,用刺藤抽打,或者反绑在石臼上罚站,一站就是大半天,来来往往的大人小孩儿无不为之侧目可怜。起初他还会哭喊,后面知道没有用处便无比的安静,除了抽打声和闷哼。他家我们都不太敢去,总觉得那屋子里凉飕飕的让人头皮发麻。
儿子十五岁便辍学在家,跟着父亲上了货轮开始跑河运。十七岁儿子第一次在船仓里揍了他老子,从此革命的号角时时吹,阶级的斗争月月紧。后来干脆就分了家各干各的。
儿在老房子旁边盖了新房,娶了媳妇儿养了儿女,可他老子从未踏进一步,也不敢提抱孙子的事。
有年父子出船回来听人讲他老子在轮机仓里伤了腿,由于路途遥远误了时间,已经感染全身。儿子面无表情,冷面如霜。
临终时,老子唤儿子,斗了一辈子的仇人相见,彼此都红了眼。老子举起的挙头落在肩头已是轻抚,儿子第一次感觉到心比皮肉刺痛。他抬头端祥这顽劣的老头儿,苍老和病痛夺走了他最后暴戾,就是个垂死的可怜老头儿。
他们第一次把手掌伸向对方,而不是拳头,并握在了一起,相互的原谅虽然来得有点晚,还好胜过于没有吧。
他没有哭也无语,只让他的儿子第一次拉着爷爷的手,据说他老子含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