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目是莎士比亚的话,康德也说,让人敬畏的是头顶的星空和内心的道德律。不管莎士比亚还是康德,他们的话语里面都充满着对神圣力量的敬畏。引他们的话,我是想说信仰。
世界上目前有70亿人,大约五十多亿是有信仰的,近二十亿是没有信仰的,其十多亿集中在东方大国。
人为什么要有信仰?
思考这个问题,首先得回应哲学的终极之问:我是谁?从哪里来?到哪里去?
这三个问题,哲学是回答不了的,哲学虽叫人“思”,但凭借理性有限的人类思考,永远都把握不住实体的本质,永远看不到希望,只能给人带来痛苦与迷茫。因为不能脱离自我的寻找与思考,既找不到真理,也看不到拯救。面对整体,面对时空,理性逃不出失败的命运。
哲学让人通过理性去大胆怀疑,却无法托命。加尔文说:“我们必须远离哲学家的教导,因为他们对人堕落后的败坏一无所知。”哲学思考人的存在,让人寻找意义和家园,但哲学无法赋予人生以意义,无法帮助人建立家园,难以让人“回家”。
活着,是需要意义支撑的,是需要省察存在依据的,这样,生命才会有根基,这就使得信仰是人生必不可少的精神装备(不是装逼)。因为你相信什么,便会把自己交托给什么。人是唯一把自己挂在意义之网上的生物,人的方向感依赖于意义,而意义背后是信仰。
另外,道德的根基也是信仰。有信仰就有底线,有内在的法官,好像生命里面安设了一个提醒装置。中国社会的各种乱象除了法治不彰的原因之外,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国人丧失道德底线。人心没坏,制度不好,尚可维持,人心坏了,再好的制度也无能为力,况且,坏的人心也不可能制定出好的制度,只剩下制度与人心的恶性循环,社会于是在万劫不复中堕落和腐烂。而信仰,不是用来解决制度的,是来解决人心的,是救赎心灵的。
一个社会的发展进步,首先是人心,其次是制度,最后才是器物,这个次序不能乱。如果倒过来,必然走不通,只好走回头路,社会必然倒退,甚至带来混乱。人心的问题,奠基于信仰,外在于制度。人心是制度的土壤,让土壤良性发育,必须要依靠信仰,而且这个信仰必须是靠谱的,超验的,经过人心的自由选择的,不能是强加的。金钱、权势或乌托邦无法成为信仰,人造的都是假信仰,它们无法满足生命里面的需要,无法填补虚空的人心。
中国社会缺乏爱,和专制制度的长期高压导致的内在紧张有很大关系。专制文化的长期洗脑,人人都可能是潜在的专制者。如果每个人都是以自我为中心,必然自私自利、自以为义,必然要维持专制独裁,必然难于超越自我,自然不可能有真正的、超越功利的爱。
儒家的等级切割,差序格局,只能不断制造社会紧张和内在不平,无法安顿心灵。当一个人不能超越自我,看不到那个无限永存的大自在,不能把自己的存在和祂结合起来,让祂进入自己的生命里面,成为自己内在的光,照亮自己,就难以辐射他人,难有博爱之心。
更重要的是,有了信仰,才能有内在的能量捍卫正义,直面邪恶的极权力量。
“信仰”的字面意思就是“相信并仰望”,是把有限的自我与无限的宇宙结合起来形成的一种关系,是敞开心灵接纳宇宙信息的一种努力,相信如此有理性的宇宙万物背后一定有某种伟大的力量掌控。
人类所说的“自然”,似乎“本来就这样”,但从逻辑上讲,说万物“本来就这样”是讲不通的。大致一般人,生不过百,生命太有限,如苏轼所说:“寄蜉蝣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从生到死,自然山河好像总是这样存在,没有什么变化,因而“自然”一词掩盖了人类的理性局限。
对信仰的思考,需要直面三个问题:
第一,是关于宇宙的疑问。据科学家的测算,即使是一秒钟能围绕地球转七圈半的光,要从宇宙空间的这一边到达那一边,也需要八十亿年的时间,如此广大而奇妙的宇宙到底是从哪里来的呢?
第二,是关于生命的疑问。科学高度发达的今天,人可以造出地上的汽车、海底的潜艇、太空的飞船、精密的手机和各种智能机器,但“万能的科学”至今还不能造出一个生命,哪怕是一个微小的细胞。人凭空造不出一粒微尘,就是凭借外物所造的也都是无生命的东西。那么,这奇妙的生命到底又是从哪里来的呢?
第三,是关于人自身的疑问。为什么那么多生物中只有人才具有智慧,能够思想和改造世界,成为“万物之灵”呢?人自身构成的奇妙完美到底是从哪里来的?人为什么活着?死后往哪里去了?”
这些都是最重要、最根本的问题,认真生活的人才会去想,然后去寻找信仰,而对于无信仰者来说,他们可能会觉得你脑子有病:想这些干嘛?吃好喝好,死了拉倒;人活一世,草活一秋,快乐为本。甚至有名人也说,人生如梦,抓紧胡弄。你看现在抓住个贪官,动不动就是贪污多少亿,情妇几十、上百,房产几十……哪个不是抓紧时间胡弄的,好像此生要享尽天下的荣华富贵,忘了自己皮囊的享受是有限的。用生命之外的东西填充生命里面的空虚,犹如喝海水解渴。当一个人没有精神冲动的时候,只好用物质冲动、肉体冲动来麻醉自己的生命。
活在一个物质世界,人,经常会被名利所骗。事实上,名利可以装扮,却都很有限。古今中外历史上那么多帝王,你能记住几个?
有人说,不容历史尽成灰。其实历史注定要成灰的,真正的历史讲述的是永恒者的故事。
人也很容易被自己的五官所骗,因为五官的感知是有限的,注定了人的经验和理性都是有限的。我们的听觉对声音,只有在20赫兹到20000赫兹范围内的波长,人才能听到;人的眼睛只能看到可见光,有相当一部分光是看不到的,而可见光仅仅是电磁波大家族的一个小小波段。现代宇宙学用动力学方法研究星系得到的星系总质量远远大于所有可见的星系质量之和,而现在的科学研究认为宇宙中暗物质、暗能量比看得见的物质多出很多。英国科学家格林用超炫定律计算出,看得见的物质只不过占到宇宙间物质总质量不到5%,其余超过95%的完全是暗物质或暗能量,否则不可能有如此理性的宇宙。
事实上,世界上最重要的东西往往都是看不见的,比如万有引力、电磁波、引力波、磁场、空气……从逻辑上讲,看不见的东西比看得见的东西要重要得多,因为它才是无限运行的宇宙大机器的“软件”,而人类似乎更关注“硬件”。
再仔细想想,地球上有那么多汽车火车飞机,经常出事,但宇宙空间里有无数按照自己轨道飞速运转的星星,运行秩序却如此精准、有规律。我们看到的日升月落,斗转星移,春夏秋冬,寒来暑往,风霜雨雪……一切都是那么有序,那么美好,难道它本来就应该如此吗?
科学家发现,宏观自然界的一切都是不可思议地、精密地协调在一起, 许多极小概率的“碰巧”不可思议地发生了。许多天文学家认为,这个宇宙不是碰巧存在的,不是突然的“爆炸”而成,而是被有意创造的。宇宙注定是被一种原发的力量创造和主宰的,因为它如此的奇妙和不可思议。如果是爆炸产生的,那么一颗炸弹落入一间汽车零部件厂,从中会不会飞出一架波音747客机?你如何解释引力波事件?
大科学家牛顿曾请一位固执的无神论者观赏他自制的太阳系星体运行仪,这位无神论者惊叹于其运行之精确和造型之精密,就问道: “谁制造的?”牛顿幽默地说:“本来就有的。”无神论者笑着说:“这怎么可能呢?”牛顿反问道:“既然你认为小小星运仪都不可能自发地、随机地、偶然产生,那阁下为什么坚持认为这庞大的宇宙及一切是随机、偶然地产生的呢?”这位无神论者只好为自己的言论难以自圆其说感到尴尬。
在天文学图书中标度为109光年的天文照片上,银河系已渺小得看不见, 只有黑暗背景上分布的数以百计、大小不一的渺小亮点,如同白天阳光下漂浮在空气中的微细尘埃,然而它们都是星系团、超星系团的庞大天体群。若将其一放大千倍,其中又有上万的微细尘埃,那才是星系的世界,银河系仅仅是其中之一。若直接观察银河系漩涡,会看到千亿颗恒星沿着既定轨道旋转,太阳要经2.5亿年才转一圈,太阳也不过是小小银河系中一丝微细尘埃,河外星系也如银河系,弥漫在我们能看到的这个小小宇宙的整个空间。
人类科学的脚步远未超出小小的太阳系,对深层的宇宙更是望尘莫及,难以想像。科学只是探求物质世界的工具,对于心灵世界,科学无能为力。康德在自然科学领域要把上帝赶出去,而在精神道德领域要把上帝请回来,这不是没有道理的,因为自然科学领域遵循理性,而精神道德领域则遵循情感。
我是一个不可知论者,也是一个有神论者,说这些,并非劝说你相信这个世界上有无所不能的神,或者皈依某个宗教,而是希望告诉各位朋友,要直面自己的心灵,对这个未知的世界保持敬畏。
至于信仰,那是个人需要独自面对的事,就像死亡一样,也需要独自面对。至于相信不相信灵魂,相信不相信永恒,在于个人的价值判断与道德选择。我想,死亡既然是个人的事,那么生命里的信仰自然也应该各负其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