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段时间介绍过奉俊昊的电影《母亲》,影片中让观众接触到母子关系的另一面,而今天介绍的这部电影,更是展现了母子关系的多元化。
它就是《妈咪》。
影片一开始非常耐人寻味,一个女人在树下摘着苹果,阳光笼罩在她身上,而且还响起圣洁般的音乐。
这时,画面变暗。影片名字Mommy慢慢浮现出来。
前一分钟,还以为这种画风八九不离十在歌颂伟大的母爱了。
下一秒,却看到刚才还满脸带着温柔微笑的母亲换上了一副女强人的面孔,撞了车一头血就这样走了出来;
和儿子所在监护所的工作人员说话的时候
甚至乎,还有点女流氓的气息。
她的儿子纵火烧了一个餐厅,有两个人在这场事故中烧伤,这也是他进监护所的原因。
但在这个母亲的言语中,能发现她压根不在乎那俩个小孩伤势如何,更别说有一丝自责和悔恨,她认为那俩小孩就是倒霉催的:
而对待儿子的这种行为,她也看似毫不在意,一味地解释自己的孩子变好了,可以回去了:
是不是很熟悉?
对,在《母亲》里,也有如出一辙的情节:无尽的溺爱。
这两个母亲的溺爱,有所不同。一个是死活不承认自己儿子杀了人,一个是看似无所谓儿子做了什么。前者,是对儿子的人格的幻想和构造,而后者,则是对儿子的原谅和期望。一旦现实摊开,前者就会不断地麻痹自己逃避一切,那么后者会做出什么选择呢?
那我们得继续说回剧情。在儿子被放出来了后,我们能看到这个儿子与其他的青年不太一样,他说话放纵,粗话百出,表情和动作都极其活跃,根本就不像一个这个年龄段那些喜欢耍酷的初中生,他更多的,像是个幼稚的小男孩。
在这时候,我们也看到这对母子的关系了。他们俩之间谈话的语气,内容,也和传统的母子关系大相径庭:互相对彼此大吼大叫,讲粗话,吸烟。
这像什么?比起母子,更像是一对可以无拘无束交谈的朋友。
这对母子在迎来了新生活以后,有了几次转变:
当他们没了重逢时的狂喜,回归到日常生活与琐碎的事务打交道时,家里每天充满了他俩的咆哮声:放音乐,吵;房间乱,吵;没敲门,吵。
一对起初看起来还“和睦相处”的母子,成了密室里的定时炸弹。这是影片中这对母子关系的第一次转变。
一天,母亲带着儿子去上班。她迟到了40分钟,以为今天上班的是男上司,短到屁股的裙子,撩头发的姿势,都能猜出这母亲平时不少用美色糊弄过一些事。
结果却是这男上司的老婆来上班,后来这母亲当然被这老婆认为是狐狸精,而被变相地解雇了。
母子关系这时候迎来了第二次转变:儿子看到母亲因为丢了工作伤心的样子,用纸巾轻轻地帮她擦掉眼泪,温柔地对她说:我会照顾好你,我会保护好你。
在母亲失声痛哭的时候,捂住她的嘴,隔着手,亲吻了她。
第三次转变在儿子为了表现自己可以照顾母亲去偷东西,反而被母亲说是“小偷”时,他完全变了个人样:愤怒,暴躁,这和以往单纯的争吵时的态度都不同。在一阵疯狂的对着墙捶打后,他用力扼住了母亲的喉咙,在他眼睛里,是切切实实地看到了一股可怕的杀意酝酿其中。
母亲这时候的形象也有了巨大的转换。与以往坚强的形象不同,她成了一个害怕自己儿子,说话都变得小心翼翼的母亲。
她除了怕儿子真的会伤害她以外,更令她恐惧的是——儿子病情的复发会让他再一次离开她。
在这次转变中,母子之间的情感张力达到了最大,他们之间的亦爱亦恨,看似牢不可破的脆弱,还有母亲在此刻的无奈和痛苦:她知道自己的儿子有病,却怎么也不想把他送走。
就在他们的关系最僵硬的时候,那个一直在对门窥探这对母子的女人出现在他们面前。
对于这个女人,只知道她是一个患有语言障碍的中学老师,跟着老公到处搬家。除此之外,对她为什么失语,为什么她和丈夫的关系看起来那么冷漠,我们一无所知。
但这样一个来历不明的女人,缓和了这对母子的关系。这个老师在母亲出去工作的时候,她帮儿子辅导功课,而且她能做到母亲做不到的事情:作为一个老师,她用独有的威严,压制住了这个多动的学生。
所以,当母亲、儿子和老师在一起时,形成了特别稳定的三角关系。他们之间这种怪异的相处方式而构成的关系却只存在于那些良性的家庭中,即互相关心,彼此扶持,又约束着对方。
而且,这三个人在一起的时候充满对生活的希望,有着对命运不服输的那股韧性,更重要的是,他们有着前所未有的快乐和摆脱困境的自由。
但好景不长,还记得刚开始儿子进管教所的原因吗?被烧伤的人开始来索取赔偿,那笔钱是这个家庭远远无法支付的。
母亲只好又一次把自己“卖”了,和律师邻居出去约会,以求他帮忙为儿子打官司。
这邻居占了便宜还卖乖,还想让母亲到他的湖边小屋里过一俩天。
儿子一直在隔壁看着母亲这样为了自己向别的男人谄媚本来就不爽,终于怒不可遏在酒吧惹了事。
母亲也无法再忍受儿子的任性妄为,直接甩了句:“你就是我的麻烦。”
这次争吵,无疑把这对本来慢慢步入正轨的母子又回到了以前那段恶性循环的关系,儿子的病也在那时开始恶化。
在超市里割脉
母亲也似乎妥协了的样子,做出了她对疗养院的工作人员说“死也不会对我儿子这么做”的决定,她把儿子送进了疗养院。
这次,母子俩算是彻底决裂了,儿子认为母亲已经完全把他放弃了,连老师都觉得母亲是走投无路才出此下策。
但在结尾,母亲对老师说的这段话,却告诉了我们她的坚强和伟大:
母亲知道儿子已经无法控制自己了,只有通过治 疗,才能让他重回社会,过上正常的生活,才能拥有她那时幻想的未来。这样的母亲,是明智,隐忍,又乐观向上。和《母亲》的一味扎进对儿子的溺爱相比,这位母亲更明白生活的真谛。这种即使恨她一时,但他却可能把一生都改正过来的取舍,只有如此深明大义母亲才能做出来。
这部把母子关系诠释地如此精彩和饱满的电影,出自于泽维尔多兰,一位集才华和颜值于一身的年轻导演,19岁就靠着处女座《我杀了我妈妈》夺得戛纳电影节三项大奖。许多人在评价这位导演时总说他的电影总是充斥三个元素:母子关系、嘶吼、“马景涛”(看了他的第一部电影就会懂了..)
在这里,我想为他正个名,我觉得他电影的三大特点应该是:视觉、音乐和情感。
从视觉上,泽维尔多兰可以说是开创了一个纪元。在《妈咪》中,我们能看到开始到中间都是看起来令人压抑的1:1画幅,起初我想这导演的逼装的也太过了,但就在母亲、儿子、老师三个人在马路上嬉闹的时候,儿子踩着滑板滑向屏幕,手往两边一拨,瞬时变成了宽画幅。
这太牛逼了!把电影的情感视觉化是一件非常难做到的事情,而泽维尔多兰则简单地用改变画幅的方法就能让观众从同影片角色一样有了情绪上的飞跃:从抑郁到豁然开朗。
而且,在母亲受到赔偿通知单的时候,画面慢慢地变回1:1画幅,又提醒着观众现实的苦逼从未离开。
厉害的导演在带动你的情绪时,不仅是通过演员精湛的表演,季节的更替、情境的变换、情感的视觉化呈现都能使我们感受到比前者更强烈的情感共鸣。毕竟,能把细微和抽象的事物具象化,最能打动人。
而在音乐上,泽维尔多兰运用了许多流行歌曲,三个人在厨房跳舞时的歌是导演最喜欢的女歌手赛琳迪翁唱的《On nes change pas》。
还不忘借儿子的口为自己女神致了个敬
在儿子拉开画幅时,是曼彻斯特乐队Oasis的《Wonderwall》。明朗风格的歌词、密集的鼓点、令人激昂的节奏都无处不在宣泄他大口呼吸自由空气时的那股酣畅淋漓。
而在最后的结局,儿子冲出去放的是拉雷姐的《Born to die》,许多人都说,听到这首歌前奏响起来的时候一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因为儿子冲出的是窗户,不是门,他是在奔向死亡。打雷姐索魂般的歌声,加上Born to die悲壮的旋律,略微有种和飞越疯人院异曲同工的疯狂。
能看出每首BGM都能切实地反映角色当时的心境,他们的情感在音乐的渲染中得到升华,我们似乎也能走进了多兰构造的人物内心。泽维尔多兰就是如此擅用音乐,让你完全堕入他的影像世界。
有了这两大优势,基本电影是不会差到哪里去了。可这个天才般的导演却还对人物不断地抽丝剥茧。在他的电影里每个角色情感的饱满都让小人物有着充满魅力的生命力。
就举母亲为例子,她既有人前故作强势的一面,也有人后不堪一击的一面;
面对儿子,她深深地爱着,但又有只能放他走的无奈;
面对生活,她有着短暂的失落,更多的是充满对它的向往和希望。
同时她也没有戏剧般夸张的大起大落,只是一个母亲在与不顺的生活对抗。这样对角色多方面的塑造而呈现出来的真实而鲜活的形象,如何让人不爱上她?
人们一直调侃多兰是“戛纳的亲儿子”,但也不得不承认:在这幅年轻的皮囊背后,的确藏着令无数人折服的耀眼才华。他用一部部出色的作品展现了自己的实力,也让人越来越期待这个导演究竟还有多少惊艳的想法。
反正看了《妈咪》后,我已经成了这个导演的脑残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