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已是农历腊月二十五。一清早起来就想起小年都过了,该陆续置办些过年的物资了。
在小区附近的菜市场溜达一圈,看到各种各样的豆腐,耳边便回想起“二十四掸浓墨,二十五作豆腐”这句在老家湘南小山村里流传的民谣,同时母亲在世时每年制作过年豆腐的情景,像放电影一样在我脑海里一幕一幕地浮现出来。
尽管我小时候家里也贫穷,但因为制作豆腐的主要原料黄豆自家地里每年都会种的,制作每套豆腐所用的石膏成本只有一两毛钱即可,所以过年制作一两套豆腐还是可以的。
为了过年能作上一套好的豆腐,母亲每年都会在家里的地里种些品质上乘的黄豆,要是遇上天旱的年份黄豆欠收,母亲就会提早到市场上去买些黄豆回来备用。
对用于制作过年豆腐的黄豆,母亲总会精心筛选,晒得干干的,并用母亲作嫁妆的两个大瓷坛装好盖得严严实实。
每次制作豆腐的前一天晚上,母亲就会从瓷坛中取出黄豆,先用清水清洗一遍,然后倒入脸盆或木桶中,根据黄豆的量用一定比例的井水或温开水浸泡。到第二天早上,黄豆都会被泡发变软,变得很饱满一粒。
早饭后就进入磨豆浆的流程,就是用石头精心打制而成的石磨将浸泡好的黄豆磨成豆浆。磨豆浆是个体力活,以前我们生产队的石磨比较笨重,一般要2个人同时来推。
后来自家房屋宽敞了,每年用石磨的次数也多了,母亲就在一间空房里添置了一台小型石磨。
参加工作以前,放寒假在家我便是母亲制作豆腐的第一助理,会协助母亲参与作豆腐,而磨制豆浆就是我要参与的第一道工序。
推磨时用的劲较大,常常还得脱掉外套和棉衣,一套豆腐的豆浆要磨上一个多小时,等到磨完手都酸痛了。
接下来就是烧豆浆,一般是弟妹们负责烧火,我和母亲负责把磨制好的生豆浆倒入大铁锅,待用柴火煮沸后,再用纱布袋过滤,把豆浆与豆渣分离。
这个过程一般是在一个大木桶里完成,刚开始一般会由我来操作,但到最后,需要的力量很大,常常是母亲和我一起用力操作完成。
与豆渣分离后的豆浆再入铁锅煮沸倒入木桶,再加入适量事先烧好并研磨成粉状的石膏。加石膏是个技术活,都是母亲亲自完成,只有她才能根据豆浆的量和制作豆腐的吃法来决定。
如果是做普通水豆腐吃,豆腐就要嫩一些,石膏就要少放一点;如果是做煎豆腐吃,石膏可以多放一点,做出来的豆腐相对会硬一些。
母亲是个很有悟性的人,放石膏的量她总是把握得恰如其分,所以每次做出来的水豆腐问题鲜嫩可口,而煎豆腐软硬合适,既便于煎又很好吃。
吃过我家豆腐的人没有不说好的。现在我们自家兄弟姊妹坐在一起吃饭,只要遇到有豆腐上桌,大家都会不约而同怀念说:“再也吃不到母亲做的那样好的豆腐了。”
加入石膏之后的豆浆很快就变成了豆腐脑,这时母亲也会用大海碗装一些豆腐脑加入少量白糖,让我们兄弟姐妹一起解馋。
然后再用一个大筛子架在大木盆上,里面放一块大纱布,再将豆腐脑倒入纱布上包好,上面用个平的大木锅盖压住,锅盖上面再加些重物,等到第二天早上,揭开纱布时,白白嫩嫩、香味扑鼻的成品豆腐便呈现在我们眼前,用刀划成一块块,便可随着烹饪食用了。
母亲制作的过年豆腐,主要有两种吃法,一种是做水豆腐,现做现吃,水豆腐保存时间不能长,一般就是一两天,可做豆腐汤或在水煮鱼时加入些豆腐。
另一种是成品稍硬的豆腐,可用茶油或好的菜油煎成两面金黄的煎炒豆腐,煎好后上面洒些盐,可以保存时间长一些,一般年前制作的豆腐可以吃到元宵节。
有时制作的豆腐较多,母亲不会用一些做成霉豆腐,放在菜坛子里,一年四季都可食用。
特别是家里蔬菜青黄不接时更能发挥大用场,一块小小的霉豆腐,就能将一大碗米饭送下肚。上小学和初中时,早上有时怕时间来不及,我就用霉豆腐送饭,速战速决解决早餐。
另外,我母亲有时也会拿出一小部分硬一点用来煎的豆腐,通过加工染上红色,在过年和正月家里来人来客时切片做到每碗菜的面上挂红,表示喜庆吉祥之意,增添一点节日气氛。
剩下的豆渣,有时母亲也会做成豆渣饼,晒干后保存,在淡季时做菜食用。有时就直接将豆渣喂猪了。
小时候,能吃上豆腐那已是最好的菜肴了,我家里是把豆腐是当作晕菜来吃的。过年时母亲每餐都会单独蒸一碗煎豆腐出锅时加些佐料即可食用,味道鲜美,有时也会在炒猪肉里加些煎豆腐一起炒。
在我的记忆里,母亲在世时每年过年时家里都会作豆腐。我们兄弟姊妹未成家前一般是作一套豆腐,我们兄弟姊妹成家以后,每年至少要作2锅甚至3锅豆腐。
因为除了家里过年吃有以外,母亲还会为我们兄弟姊妹每人再准备一份煎豆腐带回家吃。
据说,制作豆腐的品质,与水质有很大关系。离我老家不远的邵东市水东江、佘田桥一带做的豆腐特别好吃,远近闻名。
记得以前上世纪八十年代,改革开放不久,衡阳市区很多农贸市场的豆腐都来源于水东江一带,我曾在《湖南日报》上还看到过记者写的文章《佘田桥的水豆腐》。
年年年过,豆腐年年吃。但为什么过年时家家户户一定要吃豆腐,我一直不知道个中缘由。
之前看到有人在文章里说是因为在我老家一带,豆腐与“都福”有点谐音,过年吃豆腐也是为了讨个吉利。也不知是否真的是这样,但愿大家吃了豆腐都能过上幸福的生活。
豆腐是一道好菜,不但物美价廉,而且营养丰富,自古到今都受到人们青睐,古人留下与豆腐有关诗词佳句不胜枚举。
如清代诗人陈柄德的《豆腐诗次韵二首》、姚兴泉的《豆腐》、杨燮的《豆腐诗》,元代诗人朱晞颜的《赋豆腐出》等等。
在我熟悉的诗词里,我最喜爱的要算宋代诗人王老者的《豆腐诗》了:“朝朝只与磨为亲,推转我边无大法。碾出一团真白玉,将归回向未来人。
因为这首诗似乎最符合我母亲制作豆腐的情景,特别是父母亲在生时经常教导我们后辈:“做人做事,就要像豆腐一样,一定要清清白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