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多年前一个冬日的夜晚,我坐在一个由废弃的火葬场挖成的湖边,泪流满面。
四周黑漆漆一片,凛冽的寒风刮着树上仅存的几片叶子,哗啦啦地让人毛骨悚然,身边是早已干枯了的衰草,冰凉的寒气从身下蔓延开来,和身上那彻骨寒心拥抱在一起,麻木着快要断裂的神经。
除了叶子偶尔的响动外,周围寂静无声。只有远处的水面,在街对面的一户人家透出的一点灯光中,有了一束水波粼粼的动感。可它对于我,有的是无尽的绝望和入它怀抱的遐想。
脑海中有几幅画面循环往复,一次次地凌迟着伤痕累累的心脏,驱不走,赶不跑。由它们又延伸出一件件的前世今生,延绵不绝,痛彻心扉。
曾经的单纯善良,在血淋淋的现实中头破血流,那海枯石烂的余音,还在耳边萦绕,转眼间却已面目全非,如戏中的恶鬼,青面獠牙,嗜血成性。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远处的那点灯光也沉入到黑暗中,四周更是静的可怕。脸上的泪水早已风干,从湖面跑过来的风象鞭子一样,把脸颊抽的火辣辣的灼热。我艰难地撑起冻僵的身体,象幽灵一般,在湖边徘徊。
与那深不可测的湖水,只一步之遥,而生与死,也不过一念之间。刚才冻僵了的身体,在来来回回的徘徊中,逐渐有了点暖意,一刻前的绝望无路,在回归到身体中的理性里,露出了一丝亮光。
眼前仿佛看到年迈的父母关切的眼神,和幼小的孩子天真的笑脸。父母唤着我的乳名,询问几时归家?孩子张着双臂跑着笑着,等我拥他入怀。
这时,有一声接一声急切的呼唤,在寂静的冬夜里焦急而凄厉。声音越来越近,渐渐听出呼唤的是自己的乳名,还有那已嘶哑的姐姐的声音。
泪水又重新流满面颊,在又一声带着哭腔的呼叫中,我逃出黑暗,迎着姐姐手中那微弱的光亮,走了出去。
她狠狠地拥我入怀,高高举起的拳头,无力地落在我的背上:你要干嘛?你想急死我呀!你还要家里人活不活?
从那以后,在姐姐的眼里,我成了一个没有了自理能力的孩子。一日三餐端到面前,上班出行跟在左右,用她那瘦弱的肩膀,帮我顶着本该落到我自己身上的重担。
她在我面前变得小心翼翼,每天看着我的脸色行事:看到我高兴,她就兴奋异常;发觉我落寞,她也就黯然神伤。每次想要调动自己所有的幽默细胞来博我一笑,到最后,让自己也满眼泪光。
在母亲不在身边的日子,她象母亲一样安排着我的生活,用最大的能力,来拖拽着陷在泥沼里的我,就算把她也拖进泥潭,也紧紧地拉着我的手,奋力地向外挣扎着,努力着。
在她那儿,你的苦就是她的苦,你的难就是她的难。她可以不吃不喝,却绝不允许你水米不进;她可以为你低三下四,却不舍得让你伤心难过。
姐姐是什么?
她是那个你不愿给父母说的话却愿意向她倾诉的人;是那个宁愿自己受尽委屈,也要为你解除困苦的人;是那个永远站在你的身边,支持你,鼓励你,扶持你的那个人。
多舛的人生,幸有姐姐相伴,相依,相助,相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