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津渡（71）专业的事交给专业的人去做
文｜大尾巴狗
学校网站的点击率最近一段时间直线上升，原因是网站后勤管理这一块，最近添加了新的内容，有王校长苏校长到餐饮公司的考察报告，有引进餐饮公司经营之后，师生所关心的一系列问题的回帖。贴吧里支持引进餐饮公司和反对引进的口水战持续了多日，围观的看热闹吐槽的也不少。
教工会议上，覃主任用投影仪播放了学生处暗拍的几段视频，时间段是第四节下课后，第七节课到晚自习预备铃之前。视频中，只见南面高大的围墙下面，渐渐聚拢了一些学生，还有三三两两的学生在去的路上。围墙南边是全是密密匝匝的两到四层的民房，两个中年妇女站在二层楼的平台上，用长绳系好篮子，慢慢地把篮子放下来，学生把篮子里的白色饭盒取出来，把钱丢进去，然后围墙那边的女子把篮子收上去，有个学生手里多了一个瓶子，有点像啤酒，还有个学生从篮子里取出一包什么东西，只见他当即撕开口子，取了一支叼在嘴上，又给站在旁边的几位同伴一人发了一支。另一段视频里，一名学生蹲下身子，用肩顶起另一名学生，手稳着墙慢慢站起身来，站在同学肩上的学生双手搭上围墙，翻身上墙。还有一名学生，助跑几步之后，脚竟然在围墙上蹬了两步，双手搭上围墙边缘，轻捷地上去了，身手好似训练有素的特警队员，如果不是有视频为证，人们简直无法相信，底下一阵惊叹议论声。为了防范学生攀爬，学校几次加高了围墙，已有两米多高了，高到连学校都不敢再加高了。
视频播放完毕后，东方道：“刚才的视频看得我心惊肉跳，不知道大家有没有同感。食品安全，人身安全，像两颗定时炸弹，随时可能引爆。如今学校办学环境恶劣，一旦发生安全事故，社会、媒体都会一边倒地指责学校。最近一段时间，学校食堂由谁办，怎么办，大家议论很多，学校网站上对师生所关心的问题，我们也都及时作了回复。有些同志在习惯性的猜疑，学校领导是不是在从中得到了什么好处，我跟大家讲，我不但没有得到任何好处，还有损失。”
听众都张着耳朵听，想知道他有什么损失。“我老家一个打豆腐的，听说我当了这么大的校长，找到我后，央求我把给食堂送豆腐的差事给他，我说给食堂送豆腐的已经有人了，他不听，硬要插进来，还奉承我说我们村里几百年才出我这么一个人才。听得我心花怒放，就答应他了，让他和原来的豆腐店老板两人轮流送货。就这么一点点小生意，他给我送了一大瓶霉豆乳。我如果不照顾他的生意了，他还会送我霉豆乳吗？”
听到这里，老师们都笑起来，等会场安静后，东方接着说：“这还只是消费量不大的豆腐，还有大宗的米，油，各种干货，需求量很大，经常有人找上我的门来销货，还有领导打电话的，写条子的，弄得我很为难。我之所以下决心把食堂交给餐饮服务公司来经营，就是基于一点：集中精力办教育，专业的事交给专业的人来做，也主动减少党员干部腐败的机会。”
东方说到这里，顿了一下，接着道：“餐饮公司的资料我们挂在校园网站里了，想必大家也看了，人家的各个环节确实有我们难以企及的地方，他们的采购、验收、贮存、生产、销售、回收以及售后服务等环节，都有相关制度措施，环环相扣，责任到人。在餐饮管理上，他们真比我们专业，我们没必要把所有的事情都牢牢攥在手里，费了力气还讨不到好。前些日子学生会发起的一项调查，主题是‘如果我可以改变学校的一件事，我最想改变什么？’老师们应该还有印象，排在第一位的就是食堂饭菜不好吃。我们都是为人父母或将来会为人父母的人，假如我们的子女抱怨学校的饭菜不好吃，老想着吃方便面或站在围墙边吊饭吃，我们担心不担心呢？当然担心。既然有专业的团队来解决家长和学生的实际问题，我们为什么要拒之于门外呢？顺便说一句，请学生处查清楚刚才视频里那个像猿猴一样敏捷的学生，看他是不是校体训队的，如果不是，请务必把他招进来，这样的人才我们不能浪费。”
会场很安静，东方上任之后，学校很少召开全校性的会议，老师们已经习惯每天到学校网站上查看相关信息，各年级组和备课组都建了QQ群，通知和活动在群里发布，即使开会，也是有事说事，没有废话，无需像从前一样反复强调会风，也无人低着头看手机书报。
从食堂这块增收，是各中小学普遍的做法，只是程度不同而已。高中情况好一点，初中小学有点泛滥。有的村小学一两百个学生，七八个教职工，老师上班期间的伙食，过年过节每个教职工发个两三百元，接待上级和兄弟学校领导要在餐馆里招待，年终每人还要分几十斤猪肉甚至半边猪，基本上要在食堂伙食里解决。按照教育主管部门的文件规定，学校食堂是不能以营利为目的，教育局对此心知肚明，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有人告状了，就派人来查处，罚点款，发个文，通报批评。有一个中心完小四年级的小学生，早餐学校吃的是面包，她嫌面包不好吃，把咬了两口的面包带回家，她奶奶吃了一口，也咽不下去，顺手丢给家里的狗，狗嗅了一下，毫不迟疑地掉头走开了，她奶奶把狗都不吃的面包用塑料袋包起来，找到小学校长要求退餐，校长理亏，吩咐总务主任免去该学生下一月的搭餐费，并一再嘱咐学生的奶奶不要在外面说。
这个局面的形成，地方政府显然难辞其咎，上面开口子，下面拿票子的政策，到了兰都这一级就石沉大海了。前些年开“两会”时，曾有人提交提高教师待遇的提案，市长向两会代表诉苦，政府财政收入的三分之二都给老师发工资了，穷得快揭不开锅了。潜台词是，不拖欠你们老师的工资就不错了，你还好意思要求提高待遇？一来二去，兰都老师的收入和外县市相比，就落下一截了。虽然龚志雄当市长后，到了一些学校调研。教育投入增加了不少，毕竟从前欠账太多，杯水车薪。当然，有钱没钱，都有各自的烦恼，烟草、电力、税务等部门，愁的是没有足够的名目发钱，教育系统则怕有了名目，却无钱可发。有钱行业的职工，光是住房公积金一项，就超出老师全年的毛收入了。烟草公司的三八妇女节，女职工发800元，顺带给男职工也发了400，因为男性职工被称为“妇女用品”，与妇女节沾上了边，而这在教育战线是不敢想的事。
东方说，我们每年从食堂创收超过一百万，交给餐饮公司后，少了这一大笔收入，怎么办？校党委会反复研究，决定从如下几个方面创收，一是学校商店保留，保证价格不比外面高，甚至还可略低于外面市场；二是收取食堂及设备出租的租金；三是从餐饮公司营业额里，提3个点的管理费；四是食堂原有管理人员7名，人头经费一年要三四十万，这笔费用可以省下来了，这样，学校的实际收入和原来相比，基本持平。但带来的好处是，学校再不必为了应付上级的检查，去费尽心思做账。学生就餐的环境更好，菜品更丰富。每个学期，给教职工的餐卡里充2000元，老师小聚，就在小餐厅里解决，比外面的餐馆一点不差。为了让餐饮公司更有活力，我们将同时引进三家餐饮公司，一年期满，由师生打分，得分最少的那家自然淘汰，餐饮公司能否继续经营，不取决于校长，而是取决于师生，更主要的是学生。
对于多数老师而言，食堂交给谁办，他们觉得这是肉食者谋划的事，他们更为上心的是个人原先每月100元的就餐补贴还有没有，既然校长承诺今后每学期就餐补贴2000元，同比增加了两倍，这就行了，而且由专门的餐饮公司进驻，他们隐隐觉得这是一件新鲜事，并不坏，心里有了一些期待。也有几个人很有些失落感，他们在食堂进货用人等环节深耕有年，这个变化动了他们杯子里的奶酪。
抬子山水库杨主任的母亲老了，在老家办丧事，东方下午去作吊，磕完头后，杨明华把他带到隔壁，孙圣泉、皮爱国、陈克喜及水库管理处的小孟正在打麻将，东方和几人打了招呼，感觉喜哥看自己的眼神有些躲闪。杨明华要替东方组织一桌麻将，东方推辞了，催他去招呼其他客人，自己就在这当观众。看了一会儿牌，东方就推学校有事，和杨明华说了一声后，开车走了。
东方在返程途中落了孙毅家里，正赶上他们一家吃晚饭，孙毅起身接过东方提的两条烟，拉东方入席。东方也没客气，孙昌富拿过酒瓶要给他倒酒，东方说，孙叔，酒下次喝，等会儿要开车。彭家婆婆一碗好茶饭，一盘豆荚，一盘红烧茄子，一碗酢肉，一小碗自家腌制的藠头，都是农家常见菜蔬，经过彭家婆婆的手，味道清爽。东方还意外地吃到了好久没吃的锅巴粥，有一种焦脆的天然香味。
孙叔道：“东方，你有半年没来了吧？你不能光忙你的工作，有时间也去矿上转哈。”
东方笑了笑，道：“矿上的事我没插手，喜哥管理得不错。”
孙叔鼻子里哼了一声：“喜吧现在享福去了，矿里都是他那个在外国喝过洋墨水的公子在管，说他的老子没用，辛辛苦苦开发的煤矿，给外人拿走了一半，聘请了律师，又请来评估师，声称要把股份要回来。”
东方这下明白了刚才看到喜哥时喜哥的眼神为什么要躲闪了。他说：“这小子也许真有几把刷子吧？”
“这小子说要办个亚洲最大的玻璃厂，还要搞什么兼并重组，收购，我看呐，这小子纯粹就是个牛皮卵谈客，满嘴的大话。”
东方晚上给涔元打了个电话，把听到的信息同涔元扯了一下，两人议定，等对方主动提出来后再说。东方又给丁律师打了个电话，请他找一家有影响力的评估事务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