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年前,莫言在斯坦福大学演讲,题目叫作《饥饿和孤独是我创作的财富》。
他回忆了他童年时期的饥饿经历,当时还是孩子的他,每天想的就是如何才能搞到食物。
孩子们像一群饥饿的小狗,在村子中嗅来嗅去,寻找可以果腹的食物,吃树上的叶子,叶子吃完了,就吃树的皮,树皮吃光后,就啃树干。
孩子们练出了一口锋利的牙齿,后来其中一个当了电工,他的工具袋里没有钳子也没有刀子,像铅笔那样粗的铁丝毫不费力就可以用牙咬断。
那时候,莫言家的邻居是一个被打成右派的大学生,俩人经常在劳动的间隙分享对食物的记忆和欲望。
大学生说他认识一个作家,白白胖胖的,写了一本书,得了成千上万元的稿费,每天吃三顿饺子,肥肉馅的。
咬一口,那些肥油就嗞嗞地往外冒。
为了每天能吃三顿饺子,莫言决定当一个作家。
那个时代的记忆,是生存的艰难与饥饿的考验、土地的贫瘠与现实的困窘。
不过,现在的莫言,变得白白胖胖,也算是对幼年饥饿的狂补。
多数80、90后对“饥饿”二字无感,但在我的幼儿时期,也同样刻骨铭心。
我妈生我那会儿,在医院看窗外蓝天,白云朵朵、分分合合,组成了一个个嘴巴的形状,于是知道一定生了个吃货。
悲催的是,人生了出来,奶水没了,牛奶买不到,只能上“麦乳精”。
可是,我对这玩意无感,吃多少拉多少,一点都不吸收,不到5斤的我,苟延残喘的像条青虫。
后来,托人从武汉卖了几袋奶粉,这才撑了下来,但也落下一个病:“饿病”。
具体症状如下:
只要看到类似食物的东西,就会情不自禁的塞进嘴里。
比如:橡皮、海棉、玻璃泥、高锰酸钾、知了尸体......
进了几次院后,也渐渐懂得,就算是杂食动物,也不是什么都能吃的......
“饿病”在我稍大时,发挥了惊人的作用:为了口吃的,不择手段。
比如:小学二年级,我们的小美女班子,刚刚咬开一个苹果,我便殷勤的凑过去说:“看起来好好吃啊,能不能拿给我看一下啊......”
当我把苹果还回去时,上面已经赫然多了五个爪印,小班长于是生气:“你好恶心,我不要了......”
我于是好开心好开心,几大口把剩下的苹果吃完,
还有一次,在校门口,看到地上不知谁掉了一个冰棍,又撇见善良的音乐老师远远走来,于是突发奇想,跪在冰棍遗体前,捶胸顿足,嚎啕大哭......
音乐老师连忙问:怎么了?怎么了?
我指着冰棍,哽咽说到:“我还没吃一口,就......”
音乐老师说:唉,别哭了,我再给你买一根......
呃呃,多好的音乐老师啊,我竟然欺骗了她......
小时候,吃不好,是家里拮据。
等我上高中,家里经济条件稍好些,但我又到了一家山区学样。
那学校,封闭式,一日三餐在食堂,饭菜能寡淡出一个鸟来。
每天看起来吃的不少,可一点油水没有,刚吃完饭没多久,又开始饿的心慌。
晚上在宿舍,谁要是泡碗方便面,味道漂散,会马上盖过臭脚丫味,大家都会闻香而来,两眼放光,像异鬼般的围拢。
对于我,每个月回家的一次,就是大补的时机。
有一次,长途车坏在路上,回到家已经晚上10点钟,饿的我前心贴后头。
我老妈给我做了一锅红烧排骨,连汁带肉,扣在一盆米饭里,那个香啊,一口气吃个底朝天。
但是,竟然没有饱的感觉,于是,又跑到夜市地摊,来了三笼包子,两碗馄饨,心满意足的回家睡觉。
半夜,肚子开始胀痛,呕吐不已,去了医院,医生说是消化不良,还拿两只手比划,“人的胃就这么大,你往里塞了多少东西啊......”
我妈也埋怨我:“你都多大了?怎么还和小时候一样没有饥饱?”
还真是这样,“饿病”跟我好久,但凡见到好吃的,总是一幅惊弓之鸟的状态,害怕被别人抢走,想必那是对饥饿往事的一种报复心态。
后来,经济条件好了,生活质量提高了,美食变得易得,“饿病”也自然痊愈了,取而代之是一种无所适从的惆怅感。
今天儿子去同学家开Party,我和太太想过个二人世界,好好吃个美食,可是想来想去,却想不到吃什么。
最后,两人随便找了个排挡,点了两份肠粉和一碗粥,烫了一份生菜,竟也吃得妥当。
席间,谈起小时候的各种馋嘴事件,不禁有感而发,写了这篇小随。
现在想想,那些“饥饿往事”还真是一种有钱也买不到的体验。
你没经历过,你就不知道蚂蚱烤着吃的味道;
你也可能不晓得,生吃奶粉非常上火;
你也可能没尝试过,两片硬馒头片,加一块腐乳,竟是人间美味。
当然,这些“饥饿往事”虽然别有风味,但是,却真心不希望他们再来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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