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我上学住校的那天起,似乎再未留恋过家里的什么玩意,一直在学校里和同学同吃同睡。直到上班之后,有天和同事一起去洗澡,拿梳子的时候,不小心让它从篮子缝隙间划了出去,掉到脚下的木板台子下面拿不出来了,瞬间觉得原来它是那么重要。
这把梳子是母亲出嫁的时候,姥姥给母亲准备的嫁妆。同样的物件我们家都是成双的。比如,画着牡丹的脸盆、小巧的红颜色的香皂盒、还有木箱子、小柜子,最不显眼的却最有用的就算这对梳子了。这种梳子不是我们超市里能买到的那种有把柄的,倒有点像现在超市中卖的木梳子。没有把柄,梳头的时候只能捏着它的“脊梁骨”。每一下都能将头发全部梳到。但它的不同之处还在于颜色是渐变的,从最白到中间浅绿再到尾部的全绿,另一把到尾部成了淡橙色。
在我成长的岁月里,它经常在我的头上跳跃着,帮我变换出各种不同的发型。印象最深的要算当时刚流行的发卡发型。就是从左耳朵根开始沿着脑门向右耳朵根扎一串的小辫子,用上各色的漂亮皮圈,前一个小辫子的尾连着下一个小辫子的头。扎好之后,远远看见就像带着个特别漂亮的发卡。我并不是个缠着母亲非得要东要西的孩子,当满村子里的小女孩都戴着那个漂亮的“发卡”的时候,我只远远地就将目光停留在了上面,一直等到从我身边过的小女孩走远了也不肯回神。
我的心思早被母亲看透了,第二天一早,我坐在小马札上靠着母亲的腿,她又开始了一天的生活,从给我扎辫子开始的生活。这一次似乎比之前用的时间更长,我也更累。梳好之后的我,照照镜子美美的一笑,就跑出去炫耀了。之后的好多天,我一直舍不得拆一头乱了的发型。现在还纳闷,手并不巧的母亲是从谁那学来的这门技术。
住校开始,母亲第一个给我准备的用具就是那一把未曾使用过的尾部淡橙色的梳子。但我压根就不会梳头发,隔几天会请宿舍的人帮我梳一次,然后坚持到回家。也有时候这位没时间我就请另一位帮忙,最不巧的是大家都急着向教室赶,把给我梳头忘得一干二净了。没办法的情况下,只得自己拿出母亲早为我准备好的梳子,将皮圈小心取下,保证在不将头发散的无法收拾情况下,然后在原有基础上简单梳几下头顶的乱发,将它们重新束缚在皮圈下。刚开始确实很困难,似乎梳子跟我过不去,老是剐到我的手,还将本就不听话的头发挑得更加乱了。有时,实在收拾不好了就将梳子狠狠地摔在床上,自己发一通火。时间久了,慢慢的越来越会扎辫子了,有时还能梳出更漂亮的发型。
等到后来,离家越来越远,到外地求学。许多东西都在换,唯一没有变的就是那把尾部淡橙色的梳子。有段时间找不见它,我也会借别人的来用,但齿缝或疏或密,把柄或粗或细,都感觉不顺手,最后到市场上买了一把差不多的,感觉却还是怪怪的,似乎心里少了什么东西,直到它又失而复得,才舒心。直到现在,每天早上醒来,第一个要打招呼的就是那把母亲给我的尾部淡橙色的梳子,让它到我的头上来蹦跳一会儿,“亲热”过后才能做其他的事。
现在丢了它,我一直神情恍惚,怎么挨到洗完澡的似乎也记不太清了,只记得梳子是从那个缝里钻进去的,只记得它掉下去之前好像已经不直了,似乎有点弯了。
我知道我必须得再买一把梳子,但永远都不会舒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