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4】 段九篇(下)
段九一抬头便看到苍吉库勒斯正坐在高头大马上,手上的酒壶在身后迅速挥开,酒液洒落,他直接掏出怀中的火折子吹着迅速丢进草丛,火苗轰然蹿起,瞬间将狼群隔离开来。
段九只觉得腰间一紧,整个人便已经被他抱上了马,身后他用力地甩起鞭子,马儿迅速狂奔,远远的将那些狼群甩在身后。
冷冷的夜风划过段九的脸,刮得她脸颊生疼,全身透风似的哪儿都冷,她忍不住缩了缩脖子,有些畏畏缩缩地将身体悄悄靠近他怀里。
似是有所察觉,苍吉库勒斯微微收住马速,一手解下自己身上的大氅裹住她。
段九愣住片刻,而后眼泪哗的就流了出来,很快她就抑制不住地哭出声,断断续续道:“苍吉……库勒斯……对,对不起……”她早上不该对他那么凶的。
苍吉库勒斯却一言不发,马儿在帐篷前停下后他一把将她抱起来直接入了帐篷里。
段九的脸上犹自挂着泪痕,像个乖宝宝似的坐在床边,任由他为她清理伤口。看着他紧闭的嘴唇和严肃的面孔,段九竟是有些害怕,如同一个犯了错的孩子不敢说话,只是时刻偷偷打量着他的表情变化,想来他气得不轻。
“咝!”胳膊上被野狼咬烂的皮肉不小心被他触碰,引得她一阵生疼。
“疼?”苍吉库勒斯皱眉问她,动作越发小心翼翼起来,段九明显地感觉到,他平日里粗重的呼吸此时都变得清浅了许多。
她慌忙摇头:“不,不疼……啊!”话未说完手臂上又是一阵疼,这一回是他故意的。
段九恼怒地皱眉,却听苍吉库勒斯冷哼道:“你不是挺厉害吗?都能走夜路杀狼了,这点疼算什么?”
被他如此一阵奚落段九忍不住委屈地低下头,眼泪又是断了线的珠子似的,一滴一滴掉下来。
“哭什么!”他粗鲁地抬起她的脸,段九却别过脸去继续抽泣起来。
苍吉库勒斯无奈地放下手,语气很是受伤:“就如此不愿意当我的王妃?非得哭成这样?”
“我不是……”段九慌忙解释,一抬头却撞上他似笑非笑的眸子,她脸一红低下头去,继续解释道:“我,我……”
结果她我了半天也没能说出个结果来,她之所以哭是因为苍吉库勒斯对她的态度让她吓着了,他从来不曾如此冷漠,还讥讽她,这让她很是受不住。
可她不知道这是为什么,这样的情绪她自己都理不清又如何说的出来?
看她着急解释的样子,苍吉库勒斯笑了起来,他帮她脱了靴子,把她抱上床榻放好才又道:“我知道你一时无法接受,但是我有时间等你,总有一天你会爱上我!”
他如此自信而又霸道地向她宣誓,段九只觉得心里一阵阵扑通扑通跳得厉害,脸都红了却不自知。
“睡吧。别再想着逃跑了,那么多野狼可等着你呢。”苍吉库勒斯为她盖好被子后转身熄灭了床边的灯,悄声走了出去。
这一夜段九头一次做了点让人害羞的梦,梦中那个人是苍吉库勒斯。这直接导致后来的几天段九见着他就跟着了火似的,脸红得通透。
段九没再提起回段剑山庄的事,她手臂上的伤口也逐渐愈合,苍吉库勒斯很仔细地每晚都来给她换药以防她伤口留疤,然而每次换药之后他就直接离开,也不像以前那样随便对她动手动脚,更没有随意亲她。
甚至有几次他很认真地看着她,她几乎以为他就要亲上来了,心里莫名地紧张不已,到最后他却突然笑起来,让她又羞又怒。
她心里竟是阵阵失落,慢慢地走在草地上,她惊觉,她似乎很久没有想起谢怀宣了,似乎对他的怨恨也已经渐渐冲淡。想到谢怀宣和越清影之间的纠葛她竟是不由感叹,好在已经修成正果了。
不知不觉她抬头才发现自己竟然来了苍吉库勒斯处理事务的帐篷,他这些日子把寝房让给她了大概就是在这里住下了吧?
想到这里她不禁有一丝的愧疚,有两名侍卫站在门口守着,她阻止了侍卫的出声通报,小心翼翼地上前准备掀开门帘,却在此时听到里面有女子的声音传来。
她听不懂匈奴话,却分明听出来里面有两个女子,且说话语气分明就是小女人冲着自己男人撒娇的样子,偶尔,她还能听见苍吉库勒斯的阵阵笑声。
她的脸色阵阵发白,迅速转身跑开,眼泪却是止不住地流下来。她竟然忘了,他可是匈奴的单于,是匈奴至高无上的王,匈奴人从来都是姬妾成群,他又怎会例外?
想到他方才开怀的笑声,她越发气恼,他分明是很开心。怪不得他这几日那么老实不碰她,怪不得他一直留在这里,原来是有美人哄着呢!
她奔回帐篷,用力地踢翻了地上的东西,踢得乱七八糟。她心里一遍遍地咒骂,这个大色鬼!强盗!野人!都已经有美女陪着了干嘛要来招惹她!
越是想着心里越酸,烦闷得想哭。
她这才发现,自己已经身不由己,情绪全然不受自己的控制,她不是没有喜欢过人,她喜欢谢怀宣时见到谢怀宣对越清影恋恋不舍她也会难受,只是那种感觉远没有今日来得强烈就是了。
她不得不承认,自己喜欢上苍吉库勒斯了,如此一想她哭得越发厉害,为什么自己要这么倒霉,喜欢的男人全都如此三心二意?
她趴在床边默默哭了很久才慢慢止住,不一会儿苍吉库勒斯的脚步声从外面传来,她皱眉,自己什么时候竟然连他的脚步声都记住了。
她冷哼,这会儿又来装好人给她换药来了,她才不稀罕!
苍吉库勒斯是笑着走进来的,这笑容看在段九眼里却是越发气恼,她想,定是那两个美女把你哄开心了吧?既然如此还来这里干什么?
苍吉库勒斯一进来就道:“侍卫说你方才去找我了?怎么不进去?”他很开心,她竟会主动去找他。
却见段九一把推开他,声音沉冷:“滚开!”
他皱眉,她又在闹什么脾气?他扣住她的脸,沉声道:“到底怎么了,摆这脸色给谁看?”
“给谁看也不给你看!”她猛然一句话顶回来,语气很是呛人。
苍吉库勒斯一愣,而后眉头紧紧蹙起:“有什么话说明白,别让我去猜!”他实在是对段九的阴晴不定抓狂。
见他语气如此严肃,段九越发委屈气恼,她干脆一把推开他,大声吼道:“我要回家!回段剑山庄!再也不待在这个鬼地方了!我讨厌你!讨厌你!”
苍吉库勒斯的脸色开始变得难看,他以为她已经渐渐接受了这里,她已经半个月没有提出回家的事了,原来竟然是憋了这么久,憋得难受了终于说出来了吧?
他突然冷声道:“要回去就回去,吼什么?没人拦你!”
段九瞪大了双眼,不可置信地看着如此冷漠无情的苍吉库勒斯,又想到方才那两个女人,她的心就一阵一阵地揪疼。
他如此不留情面地赶她走,竟然丝毫不挽留自己,分明是不在乎她了!
自己若是再留下来只会徒增羞辱,她二话不说,扭头就跑出去。帐篷的门口就拴着一匹马,她直接翻身跨上去,鞭子狠狠一甩,马儿就疯了似的奔了出去。
苍吉库勒斯头疼不已,他真的是被她给气着了才会故意说出那等气话,其实刚刚说出口他就后悔了,奈何又拉不下脸来。
谁知她还真的毫不留恋转身就走,他气恼,一拳砸在旁边的柱子上,咬牙骂了句:“这个女人!”而后又不得不迅速转身追了出去。
段九这回是哭得厉害,她根本不知道要去哪个方向,只是一心想着回段剑山庄,心里不断地咒骂着苍吉库勒斯。
骂完了又隐隐后悔,怕万一她的咒骂应验了怎么办,连忙又呸了两声,暗自咕哝,做不得数,做不得数!
腰上突然一紧,竟是被鞭子缠住,整个身体都被拉起,腾空落到另一匹马上。
“放开我!救命……呜呜!”她拼命挣扎,以为是遇到了什么坏人。
熟悉的声音响起,却带着满满的不耐烦:“乱叫什么!夜里跑这么快是想喂狼么?”
原本还因为他的出现心动不已,结果被他一盆冷水泼下来段九登时垮了脸,方才的怒火重新腾地烧了起来。她不安分地在他怀挣扎,嘴硬道:“便是喂狼也不关你的事!你放开我!我要回家!”
说话间,马已经到了帐篷门口,苍吉库勒斯却是不管她的挣扎,紧紧抱着她钻进帐篷里,边走边道:“就算是要回去也不是现在,明日我再派人送你回去!”
他话音才落,段九就又哭了起来,他皱眉:“你哭什么?放你回去了还不高兴吗?”
被他的一根筋气得段九差点喘不过气来,她总算是明白,跟他这种粗人根本就不能含蓄,不然他永远都搞不懂。
她一拳头砸在他的肩膀上,而后一把抱住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你这个大笨蛋!大笨虫!大蠢驴……我说走你就让我走啊!你就不懂挽留我吗?”
饶是再一根筋苍吉库勒斯也明白过来她的意思,他心下一喜,连忙扯开她,捧住她的脸道:“你的意思是你不想回去?你舍不得我是不是?”
“我才没说!”段九又矫情起来。
苍吉库勒斯却明白过来,一把抱起她把她放到和自己一样的高度,满眼责备道:“说,既然不想走为什么今晚要突然闹脾气?”
段九不愿意说,别过脸不看他。
“不说的话明天就派人送你回去!”似乎是抓住了她的把柄,他如是威胁。
段九果真吓得紧紧抓住他的衣服,粉唇撅起,委屈道:“是你自己三心二意还怪我!你帐篷里那两个美女是谁?是你的小妾对不对?”
苍吉库勒斯这才明白过来,他疑惑:“你见过她们了?”
段九气急,他,他竟然说得如此坦然,竟然还承认了!她又是一阵挣扎要推开他,奈何被他紧紧箍住根本挣不开。
身体陡然被放倒在床榻上,他的重量随之覆上来。段九霎时羞红了脸,这样的姿势让她……
却听他低低笑道:“你吃醋了。”他是肯定的语气。
段九并不否认:“就是吃醋了!怎样!”
苍吉库勒斯笑得愈发开心:“不怎么样,她们的确是我的小妾……”说到这里他故意顿住,低头看她的表情,果然她又气得瞪大了双眼。
他笑得几乎能开出一朵花来,他从没有觉得有现在这么开心幸福过,胸口早已经被浓浓的柔情蜜意塞满了。他趴在她耳边低声道:“可是因为你,我都已经快两年没有碰她们了……”
末了他又意味深长地加上一句:“我可憋坏了。”
“色鬼!”她羞窘不已,他怎么可以跟她说这种话!
却听他又道:“她们今日来只是抱怨我冷落了她们,所以她们要离开了。”
“离开?”段九有些讶异,她从未听说过被丈夫冷落了主动离开的女子。她忽然觉得,这种洒脱很是值得敬佩,她应当向她们学习学习。
似乎是看出了她的想法,苍吉库勒斯突然捏了捏她的鼻子命令道:“别瞎想!不许随便离开,而且,我也不会冷落你的。”
“我怎么知道你不会?”段九冷哼。
苍吉库勒斯却是诡异一笑道:“现在我就来告诉你。”
说罢他低头,紧紧吻住段九,他已经好久没有亲她抱她了。
第二天,当段九双腿发软几乎下不了床的时候,她就知道了他昨天的话都是真的,他真的……憋坏了。
多年以后,段九不得不相信,苍吉库勒斯是个守信用的人,他真的从来不曾冷落过她,她再也没有机会离开。
后来他带着她回了段剑山庄,以北越人的礼节同段剑山庄提亲,终是以匈奴国礼迎娶了她。
再见到谢怀宣时是在她的大婚上,他作为北越使臣庆贺匈奴单于大婚。
段九看着他,两人相视一笑,过去种种都已经释怀。
谁说一段结束不会是下一个路口的开始呢?她终究是苍吉库勒斯追赶的那只红色狐狸,终究要被他猎回去,牢牢握在掌心。
也许,她与谢怀宣的相遇其实是为了遇见苍吉库勒斯。
世事无常,谁又说得准呢?
后记:
某天,苍吉库勒斯抱着段九压在床上一把扒开她的衣领,红色的肚兜映入他的眼帘,映着段九微红的俏脸竟让他一时恍惚。
他忽然停下动作,似是想起了什么道:“我突然想起,你被野狼咬伤后的那几日每每见了我都脸红得猴屁股似的,为什么?”
“啊!”段九惊呼出声,又马上捂住脸,此时她的脸已经红得不像话了,她吭吭哧哧道:“谁,谁说的……你记错了……”
她反应如此强烈,苍吉库勒斯反而越发好奇,他威胁道:“又胡说,再不说实话明日就派人送你回段剑山庄!”
段九怒瞪着他,这人真是,非得逮住一个梗不放手了,她都是两个孩子的母亲了他还拿这个来逗她。
苍吉库勒斯缴械投降,他连连抱着段九又是亲又是摸的,可怜巴巴道:“我的好王妃,告诉我吧,不然我可得彻夜难眠了。”
他说这话时刻意加重了“彻夜难眠”这几个字,这其中的意义段九自然是深有体会……他彻夜难眠,她也别想好过。
无奈,她只得硬着头皮道:“其实,也没什么……”
看她害羞的样子,苍吉库勒斯越发看出其中的猫腻,他逼问:“没什么是什么意思?”跟她在一起久了,汉话说得越来越溜了。
段九越发羞窘:“就是……就是做了一个……关于你的梦!”说罢她猛然捂住脸。
苍吉库勒斯却恍然大悟,笑得越发得意起来,他突然俯下身子,趴在她耳边低声道:“这个梦如果取个名字的话……我如果没说错,应该就叫‘春梦’吧?”
说罢他故意轻咬了一下她的耳朵,手也不老实地动了一下,故意撩拨她。
段九慌忙躲开却又无从躲避,她只得硬着头皮道:“……咳咳,饮食……男女……人之所大欲存焉……做春梦怎么了!”
苍吉库勒斯配合道:“嗯,没怎么,不过对象是我那就不一样了,原来你对我早就图谋不轨了。”
段九羞窘不已,极力辩解:“胡说,明明是你才对……”
“的确是我。”苍吉库勒斯突然出口的话让段九愣住,却见他突然吻住她的嘴唇,好半晌才放开,声音低哑:“其实,早在六年前,第一次见你以后,我就做了这种梦了。”
“你这个色鬼!”段九嘴上骂他,脸上忍不住溢出笑容。
突然想到他说六年,她愣住:“你说六年前?我怎么不记得六年前认识你?”六年前她还在江湖上四处找谢怀宣,不认识他才对。
却见苍吉库勒斯突然垮下来一张脸,不无幽怨道:“你当然不会认识我,是我先认识你的。你心里眼里只有一个谢怀宣,可怜我单相思了那么久……”
段九愧疚不已,她连忙欠身抱住他柔声道:“对不起对不起,以后一定不会了。”
苍吉库勒斯越发来了劲儿,他继续委屈巴巴道:“心口到现在还难受着,堵得慌。”
段九控制不住地心疼起来,她低头吻上他的胸口好声安慰道:“对不起,我亲亲好不好?这样会不会就不难受了?”
“难受。”某人继续装可怜。
段九更是难受不已,她一路顺着他的胸口一直吻上去,最后停留在他的唇上,低声道:“现在还难受吗?”
“嗯,还有一点,你得吻得深一点。”某人已经荣升大灰狼,一点点诱哄着面前有些蠢蠢的小白兔。
段九捧住他的脸,闭上双眼,用心地张开嘴深深吻上他。
苍吉库勒斯再也抑制不住地将她压倒,手上的动作越发急切起来:“已经不难受了,就是有点饿了。”
还没等段九反应过来,他就一把扯过被子覆在两人身上。
段九嚷嚷:“不是说……饿了吗……”。
此饿非彼饿,奈何这么久了段九还是分不清他话中的虚实,想来段九也没能比苍吉库勒斯多几根筋,如此心思简单直来直往的两人果真是绝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