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书
吴均(469~520年),字叔庠,吴兴故鄣(现在浙江安吉)人。南朝梁时期的文学家。好学有俊才,其诗文深受沈约的称赞。
吴均的《与施从事书》《与顾章书》和《与朱元思书》并称“吴均三书”,都是描写山水的名篇。其中《与朱元思书》被选入八年级上册语文课本,是学生必背诵的篇目之一,美学价值极高。学者钱钟书认为其成就可与《水经注》中的写景段落相提并论。
今天我们先看《与朱元思书》。
本文选自《吴均集校注》,最早见于《艺文类聚》,一般认为并非吴均写给朱元思信的全文,而仅是其中描绘富春江雄齐秀丽景致的一部分
文章题目中的“与”,给予,“朱元思”是吴均的好朋友,点名了人物;“书”是书信,点名了题裁。从题目看,是吴均写给好友朱元思的一封信。独立成小品文。
作者从作者行船游江的真实感受写起,描绘富春江至桐庐一带富春江的奇山异水,以鲜明生动的笔触描绘了秀美的自然风光,抒发了作者厌倦仕途、寄情山水的思想感情。
作者先用“奇山异水,天下独绝”领起下文。山水的独绝在山奇水异,山连绵陡峭,直插云天;山中万物欣然,万籁动听,光影多变。水静处,清澈透明,千丈见底;水急处,似箭如奔马。
写“异水”之异,先用“缥碧”写江水之色,接着用“千丈见底”写江水之清,再用“游鱼细石”写江水之净。然后用夸张、比喻,勾勒出急湍猛浪的激越美。这样的描写,动静结合,显示了富春江江水的秀丽、壮美,鲜明突出了水之“异”。
写“奇山”之奇,从山形的角度写山势之奇,奇在“负势竞上”,奇在“互相轩邈”,奇在“争高直指”,奇在“千百成峰”。其次从声音的角度写群山万籁之奇。“鸢飞戾天者,望峰息心;经纶世务者,窥谷忘反。”一番感慨议论后,作者笔锋一转,又由动到静,从色彩的角度写山林中有日无光之奇,山中枝繁林茂、“在昼犹昏”、“有时见日”的幽暗景象,渐渐地“淡出”了人们的视线,让人回味无穷。写山之形、声、色,都紧紧地扣住了“奇”字。
写作手法上,写景中善于灵活地将动静结合起来。如“蝉则千转不穷,猿则百叫无绝。”表面上是写鸟兽的声音,实际上是以声音反衬山林之寂静。这是一种以动写静、寓视于听的写法。
吴均写景比喻、夸张、动静、远近、高低、对比、烘托多种手法并用。语言句上,骈散并用,沿用的是起源于汉末,盛行于六朝的的骈体文,也称“四六文”。以四字短句为主,或用对句,句式整齐,讲究对仗,两两相对;声韵上,讲究平仄,韵律和谐;语言上重视了辞藻的华丽,读起来琅琅上口。偶有散句穿插其中,反而使句式有了起伏变化,别具一番参差错落的韵致。同时,语言通俗易懂,清新隽永,流丽清奇,又流畅生动。这应是吴均体的一大亮点,史称“文体清拔古气”被时人效仿,脍炙人口的吴均体特点分外分明。
《与朱元思书》文章虽短,以简画繁,用文字为我们绘出了富春山的秀美风光。虽是用文字表达,却带给了我们视觉丶听觉丶感觉上的饕餮盛宴。与元代黄公望的《富春山居图》成为了今天人们欣赏富春山水的双璧。
附上“吴均三书”中的另外两书,读来让大家感受其中的韵味特点。
《与施从事书》
故鄣县东三十五里,有青山,绝壁干天,孤峰入汉;绿嶂百重,清川万转。归飞之鸟,千翼竞来;企水之猿,百臂相接。秋露为霜,春罗被径。风雨如晦,鸡鸣不已。信足荡累颐物,悟衷散赏。
译文:
故鄣县向东三十五里地,有一座青山,悬崖陡峭高峻,山峰直插天际。青翠的山峦层层叠叠,流水千折百回。归巢的鸟儿争相飞来,饮水的猿猴成群结队。(一年之中)秋冬则霜雪覆盖,春夏则藤萝铺径。风雨交加,天色灰暗,鸡见不到太阳,便慌乱地鸣叫。悠闲地欣赏这样的景致,确实会让人消除烦恼,怡情养性,有所感悟。
《与施从事书》渲染了高峻连绵的青山变化多姿的景观,景观雄奇而秀丽。作者内心有所感悟,精神得到了升华。同时寄寓了作者高雅的志趣、高洁的情怀,反映出当时大部分士大夫文人流连光景的生活情趣和回避现实的清高隐逸的思想。
《与顾章书》
仆去月谢病,还觅薜萝。梅溪之西,有石门山者,森壁争霞,孤峰限日;幽岫含云,深溪蓄翠;蝉吟鹤唳,水响猿啼,英英相杂,绵绵成韵。既素重幽居,遂葺宇其上。幸富菊花,偏饶竹实。山谷所资,于斯已办。仁智之乐,岂徒语哉!
顾章,作者的朋友。
译文: 我上个月因病辞官,回到家乡寻找隐居的地方。梅溪的西面,有座石门山。很多峭壁与云霞争高下,独立的山峰遮住了太阳;幽深的洞穴包含着云雾,深谷小溪积聚着翠绿的潭水;蝉鸣鹤叫,水声清越,猿猴啼叫,和谐动听的声音相互混杂,声调悠长有音韵之美。我既然向来推崇隐居,就在那山上筑了房子。幸好菊花、竹米多。山谷中隐居生活的必需品,这里都已具备。这种地方被仁人智士所喜爱,岂是虚言啊。
《与顾章书》一文仅84个字,就把石门山清幽秀丽的风光,如诗如画般展现在我们眼前。语言简洁优美,清新淡雅。作者对美景的描绘体现了他的人生态度:乐山乐水的文人之气及隐居避世的高雅志趣、高洁满怀;享受自由、无拘无束、轻松惬意;对自然、自由的热爱,对生命的赞颂,对功名利禄的鄙弃,对官场政务的厌恶,表达了托病辞官后归隐的志趣。
总之,读吴均的三书,语言韵味,需咏唱咏读,节奏明朗,韵律和谐,把王勃的《滕王阁序》,曹植的《洛神赋》,庾信的《哀江南赋》的复沓之美揉了进去,有一唱三叹之感。
又如同欣赏一幅幅优美的山水画,画面缓缓映入我们的眼帘:水有柔美兼壮美的神韵;山清幽而有生机,冷峻不乏热情,有声有色,有明有暗,韵味无穷。在纯净的自然中,世俗人的渺小如“一粟”,那些“鸢飞戾天者”“经纶世务者”更微不足道。
这就是我们感受到的吴均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