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键与电流的协奏
月光透过庄园阁楼的彩绘玻璃,在木质地板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弗雷德里克指尖刚触到斯坦威钢琴的琴键,窗外便传来一阵轻微的金属碰撞声——是卢卡又在调试他那台自制的电流装置,导线与齿轮咬合的脆响,竟意外地与琴键的余韵缠在了一起。
“您的‘乐器’,总在不合时宜的地方找节奏。”弗雷德里克没有回头,指腹在琴键上轻轻滑动,弹出一段舒缓的夜曲前奏,试图盖过那阵杂音。他袖口的蕾丝花边随着动作轻晃,贵族式的优雅从每个细微的姿态里透出来,连皱眉的弧度都保持着克制。
卢卡抱着缠满导线的线圈走进来,皮鞋踩在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与弗雷德里克锃亮的牛津鞋形成鲜明对比。“音乐是振动的艺术,电流也是。”他把线圈放在钢琴旁的矮柜上,指尖无意识地敲打着柜面,节奏竟与刚才的夜曲前奏隐隐相合,“您刚才弹的第三小节,降B调的延音太长,像电流在导线里绕了个不必要的弯。”
弗雷德里克的手指顿了顿,侧过头看他。月光落在卢卡凌乱的金发上,也照亮了他眼底闪烁的光芒——那是对“规律”的执着,与自己对“韵律”的苛求如出一辙。他重新抬手,调整了延音的时长,琴键弹出的音符变得利落,像电流击穿空气时的脆响。“现在呢?”
“像暴雨天里,刚好落在铁皮屋顶的第一滴雨。”卢卡笑了,伸手拨动线圈上的铜片,电流通过导线发出轻微的嗡鸣,竟与钢琴的旋律完美契合。“您听,C调的电流振动频率,和您左手的和弦刚好匹配。”
弗雷德里克没有说话,指尖随着电流的嗡鸣加快了节奏。琴键的敲击声与电流的嗡鸣声交织在一起,像两股不同的溪流汇入同一片湖泊。他想起过去在维也纳的音乐厅,听众的掌声再热烈,也不及此刻这阵带着金属质感的“伴奏”来得鲜活——卢卡或许不懂贵族的礼仪,却懂音乐最本质的“共鸣”。
一曲终了,余韵在阁楼里回荡。卢卡伸手关掉电流,房间里恢复了安静,只剩下两人的呼吸声。“下次您练琴时,我可以把线圈的频率调成您常用的调式。”他说,语气里带着难得的认真,“就像...为您的钢琴,定制一根专属的导线。”
弗雷德里克看着他指尖残留的铜锈,忽然想起自己琴盒里那盒珍藏的松香——都是为了让“乐器”发挥出最好的声音。他微微颔首,贵族的矜持里多了几分温和:“明天下午三点,我会弹《月光奏鸣曲》,希望您的‘导线’,能跟上贝多芬的节奏。”
月光下,钢琴的琴键与电流的线圈静静对峙,却又在无形之中,达成了一场关于“声音”的约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