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选自个人旧作《教育行思录》
去年把楼前的铺地砖起下几块,弄了一小块地儿,种了一畦韭菜,不施化肥不打农药吃着放心。
韭菜长了一年,地板结的不行了,就趁韭菜分根的时候换了下儿土。在城里弄肥是没处弄的,只好从学校花园里弄了一点草木灰和腐植土撒在地里,算作底肥。今年春天,别家的韭菜都长出来了,我家的稀稀不拉地长了几根,倒是那野草长了一地。出来进去的邻居都在问,怎么会长这么一地的草。我说我也闹不明白,今年会一下子出来这么多草。那得赶紧拔了,不然会把韭菜都吃了。
草主要是野菠菜、车前子、蒲公英之类的东西,都是从花园里带过来的。这些东西的根系很长,地又干硬,一拔就齐根断在土里。为了把根除掉,我浇上水,把地浇透,一根根向外拔。别看只有一个冬天,根却都有尺把长,一根根地粉红粉红的。直直地拔了一个上午,地里总算星星点点露出韭菜来了。但过了没两天,野菜又长出来,韭菜又被盖了下去。就再浇水,再一根根地向外拔。
拔掉的拔了,但那些长势很小还没有显露出来的当时没有办法拔掉,过两天这些小苗就又长大了。再拔,拔掉的只是哪些能看到的,用手可以摸到的。等这一茬拔没了,下一茬其实早又再地下长着了。心里就生气,这什么时候是个头儿啊!又一想,我就这么一拨拨地拔下去,看最终还消灭不了你们?
看我一天天忙不清了,邻居说其实你不用着急,反正你种菜就是为了吃,现在这车前子能吃,蒲公英能吃,你只把野菠菜择出来就行。我一想也对啊,野菠菜只有几棵,那就好对付了。除了它,我吃什么不是吃?非要吃韭菜?
到单位,我正把这段时间与野菜的辛苦向同事说,一年级的张主任来了,气呼呼地说,我要开除刘恩聪。我说怎么啦?这小子五毒俱全了,那天晚上偷着在宿舍楼道里打扑克,我停了他三天课。回来后老实了两天,昨天又隔墙头买吃的被校长抓到了,今天上课又把綦老师气哭了。我说你班捣乱的不是那个叫艾逊的吗?
那是倒第一,这是倒第二。艾逊走了,这刘恩聪就显出来了。
听到这里我乐了,我说那倒第三呢?
倒第三相对来说还要老实。张主任说。
我说我给你讲个故事,你来的时候我正给他几个讲着呢。我就把我和野菜的斗争又给他讲了一遍。
你什么意思?张主任说。
我说你看,倒第一走了,就显出倒第二了,那倒第二走了呢,倒第三马上就显出来了。这就像我家地里的野菜,我把大的拔了,但过两天原来小的又长大了,我还要拔,拔完了这拨,下一拨就又长出来了,这是拔不完的。所以你还是让这个刘恩聪在班上吧,这样你看着倒第三也顺点儿眼,否则过几天你还要开除倒第三。你不能天天开除学生吧。要是那样,你班不就没有人了?
刘恩聪什么也不会,整天就憋着一肚子坏水,除了打球什么也不干。那就让他去练体育,专攻篮球,说不定以后还是个人物呢。
张主任走了不大一会儿,二年级的周主任又来了。问能不能把方娜娜给转到别的班上去。我问为什么?她说,小丫头天天穿得太暴露,说了也不听,弄得我班好几个男生一天天五迷三道的。周主任班女生多,干部子女多,天天花姿招展的。我就又给她讲了一遍我与韭菜的故事。把周主任也给打发走了。小李说,你倒行,一块菜地让你做通了两个人的思想工作。
我说其实,哪个班也有捣乱的学生,如果只想留下好的,开除差的,那最后只能是一个不留。因为学生都是这样的,你今天看着这个不顺眼,是因为他比别人闹得欢了一点儿。你把这个开除了,就会显出下一个来,你再开除这一个,那还会有下一个。“子子孙孙无穷尽矣”。开除是最直接最简单,但也是最无能的办法,这办法谁也会。但改造好一个学生却很难,也最显示班主任的能力。一个好的班主任、好的老师就是在同一个个“难剃”的“刺头儿”学生的斗争中成长起来的,不是从今天开除一个明天开除一个学生的过程中成长的。学校是教育、容纳学生的地方,不应随随便便就不要、开除学生。
处理问题处理的其实很少是问题,更多的是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