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自己感受「負責」之自由

Feeling is the language of soul.    

感受是靈魂的語言。

by Neale Donald Walsch

一、把感受歸因於外部,隨時都可能被刺激到

最初看到非暴力溝通第五章,「為自己的感受負責」,我想大多數人和我一樣感受到的是不解,接下來還有一種委屈。

明明那個人在侮辱我嘲笑我,我感到羞愧、憤怒。

明明是對方應該道歉,應該要為ta的行為負責,怎麼還要我來負責呢?

答案就在於英文版第五章的題記那句話上面:

People are disturbed not by things, but by the view they take of them.  ----Epictetus

人們不是因外在事物而不安,而是因為他們對待事物的看法。---古希臘斯多葛派哲學家愛比克泰德

這簡直就是神補刀!現在“Don't take it personally”在某些場合下說出來,絕對是精准的二次打擊。這句話本身充滿智慧,問題在於如果我們的內在是歸因於外界的,那麼是時刻都會被“踩到尾巴”的。

我記得十多年前,那時候我已經大學畢業在北京工作,有一次去家附近的一個小超市買東西。在結賬的時候,對價格有點疑問,我問,這個酸奶不是兩個一起買有優惠嗎?收銀的女孩看起來很不耐煩,她很大聲地回答,2盒4塊6哪兒不對,把我驚到了,愣了一下,她接著大聲地說,還不快走,後邊還有人排著呢。我木然地拿起酸奶走了,一句話都說不出。

走出超市,才慢慢升起一種屈辱的感覺,天啊,我竟然被一個超市的小收銀這樣對待了,真是太氣憤了。為什麼自己反應那麼慢,那麼呆,為什麼當時說話趕不上趟,用有力的話來回懟她?越想越氣,直到從超市走到家,還沒有平復過來。同時腦袋裡,出現的是高中男生的惡作劇,biang ciang diang,bie cie 下一個是啥?die啊。哈哈哈哈,一片哄笑聲,剩下我面紅耳赤羞怒難當。

我應該要為自己的委屈、不平、羞愧和憤怒負責嗎?我想,如果對於結果,沒有人可以讓這件事重來。我當然可以去找她理論,讓她給我道歉,可是道歉真的是我需要的嗎?當下我想要的只是趕快離開,並把這件事以及與此相連的所有感受徹底忘掉。然後,我要為自己負責,是說,活該,誰讓你那麼懦弱、遲鈍、反應慢,你該為你承受的這些感受“買單”,然後下次記得聰明一點!可是無數的事實已經證明,這種自我羞辱完全不會讓我下次變得聰明一些。

二、“你不會使另一個人幸福”

也許我們可以換一個角度來看待「負責」這個詞。還是從一個故事開始吧。

最近看到一個帖子,威爾·史密斯講起他和太太有一次在討論一些關於「愛」的思索。太太想了一下說,一個顛覆性的思想變革是--你並不能使另一個人幸福。你可以讓另一個人微笑,也可逗ta大笑,你甚至可以用盡心思讓ta感動到流下淚水,可是ta內心的幸福,卻並不是你能夠左右的。

這真是夠顛覆性的思維。在甜蜜的誓言當中,我們都發誓要讓對方成為世界上最幸福的人。這樣的誓言至少在那個當時已經足夠讓對方感覺自己身在幸福之中了。若之後做一個跟蹤序列調查的話,就會發現這樣的美好心願大部分是落空的。因為它僅僅是自己的美好渴望而已,如果將渴望真的實現,卻可能是一輩子的探索。

如果ta需要的是精神上的共鳴,你的端茶倒水噓寒問暖只能讓ta對你微微笑,心裡卻不勝其煩或者深感歉疚;如果ta需要的是不斷的新鮮感,而你只會和ta談人應該有精神追求,相信ta很難和你產生連結而感到幸福。相反,如果ta需要的是獨立的空間,你碰巧用一天的時間去和自己的朋友玩耍,那這對ta來說可能是一種幸福的釋放。你可以偶然一次讓對方感到暫時的幸福,我們可以設法營造出一種感覺幸福的環境,卻很難控制對方處於幸福的狀態。

但如果ta知道,或者這個ta就是你自己,要知道,自己的需要是什麼,以及怎樣可以滿足它們,那麼你可以自主地創造無數的機會讓自己幸福(包括清晰地告訴對方請求配合)。這樣你就可以大聲地宣佈,從此我的幸福我自己負責!

三、拿回責任,拿回自由

看到這個故事中「從此我的幸福我自己負責」,你感覺怎樣呢?我感覺到的是一種輕鬆和自在,我自己「負責」自己的幸福,意味著,我有選擇如何對待自己的自由,以及擁有如何闡釋別人行為的自由,同時我也不用背負其他人如何感受及有何情緒的重擔。此處的幸福,可以換成快樂、難過、低落等任何表達感受的詞彙,別人不用為我的幸福負責,別人也不必為我的情緒負責!我從別人那裡拿回的,不僅是責任,還有自由!

回到開頭那個超市經歷中,藉由情景之下發生的感受,我清楚地明白到我的需要是什麼。我需要平等、耐心、包容、尊重和智慧。我意識到我難受是因為對方的做法創造了一個環境,讓我重新經歷長久以來的痛點,長久以來都沒有被滿足的需要。

至於在意識並連結到自己的需要之後---

When our consciousness is focused on what we need, we are naturally stimulated towards the creative possibilities on how to get that need met.

當我們的意識聚焦於我們需要的是什麼,我們自然就會走向滿足那個需要的一切創造性可能!

英文第二版p133 ,中文版第9章 愛自己 p123


而與自己連結的秘訣就是,不帶任何批判地傾聽自己的心聲,「允許」任何感情流露,「允許」任何批判的想法冒出,只是「看著」它們。不僅「看見」那個可憐悲傷的自己,也「看見」那個惱怒指責的自己,它們都是自己的一部分,都是來幫助我們看清自己的需要。而這一切,都是自己能夠做到的,也許不是馬上做到,更不是馬上能看到結果,但卻一定是可以嘗試的。

就這樣,我們擁有了為自己「負責」的自由。

Feeling is the language of soul.    

“感受是靈魂的語言。”  

而靈魂,是自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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