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全活在一个腰上。”以前在学校的时候师兄对我说,现在想一想,他还真是活得比我透彻多了。我师兄腰不好,打羽毛球的时候受过伤,走时间长了就要扶着腰歇一会儿,晚上回宿舍还要在床上做会儿燕子飞。他总跟我说恨自己的病,没法像正常人一样奔跑,也不能长时间工作。我们教会的牧者也常常下班回家就俯卧在床上,扶着自己的腰半天爬不起来。那时候我只是同情,并没有感同身受,直到自己办公室坐多了,腰弯得时间一长就隐隐作痛,才开始体会腰的重要性。文学名著里的名将和豪侠力士大多都是膀大腰圆,大将军肚是标配,能打。泰森说过一句话“如果你看到一个哥们,好几块腹肌,身材锻炼得像个倒三角,腰还特别细,那你直接上去揍他好了;如果你看到一个哥们,一般壮,但腰和腿特别粗,你可能遇上了个狠角色。”这是真功夫,不过可能不符合一般人的审美,以前我在绘本里看到九纹龙史进的身材,馋得直流口水,曹植在洛神赋里写他的嫂子甄后,“腰腰如束素。”腰像一束花一样,那真是极美的了。我只恨自己太胖,腰太粗。
我就这样叉着腰比划着自己的宽度,一边暗自慨叹,一边和我爸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等公交车来。晚上姑姑请我们吃饭,照例是要喝酒的,所以我爸没开车。我知道他是个很要面子的人,觉得打车贵但绝对不会表现出来,所以走了一会儿就主动说坐公交吧,我爸回过头,摊开手中的几个硬币说晒得暖和和的,正好可以坐车,然后就很快地往前走,走走就往后看看我有没有跟上来。我说你等等我,他说你快一点。
我在公交站追上了他,一时间没什么话,我俩并排站在马路牙子上,中间隔了三四个人的距离,注视着马路上熙熙攘攘的车流,一辆,一辆,又一辆地开过去。那时候太阳快落山了,我俩的影子在身后被拉得很长,风来来回回轻描淡写地吹着,可能是从很远的地方来的,有些累了,从我们面前经过的时候就有些漫不经心。我低头玩了会手机,斜眼看我爸还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就收起手机,踮着脚,盯着一朵停在前方的云,它好像一点一点快要被烧红了。
我开口了。“我最近又胖了,腰好粗啊。”我爸笑了笑,“你和你妈两个人腰都粗,就我,那么细。”他低头比划了一下,想想又补上一句,“家里就我最瘦。”我也笑了:“我和我妈把你压榨得不轻。”我爸的目光又移回前方,略有些得意地说:“可不是嘛,家里就靠我赚钱,以后你买房子我压力多大。”我沉默了一会儿,说了一句我说了很多遍但始终底气不足的话:“其实你压力可以不用那么大的。”我爸好一阵没说话,我以为他又要沉默了,过一会听到他很低声地说:“没办法压力不大。”
我突然觉得胸口堵得慌,一时不知道说些什么,踮了踮脚尖,把目光聚集在一朵很像腰子的云上,深吸一口气:“我想吃腰子了。”“咋了?”“男人不能腰不好。”“胡扯,你年纪轻轻的担心什么腰不好。”我笑了两声,一只手轻轻拍了拍自己的后腰,另一只手在口袋里用力捏成了拳头,然后也不再说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