咫尺天涯

*(写于2009年) *

眼睛能看到远方的美景,可是她却始终都看不到,一直守候在身边的睫毛。

我和晴子在夏天相遇。

正如其名,那天太阳的热情出奇的热烈,阳光的拥抱让我喘不过气来。躲在大槐树下的树荫里,我无聊的数着阳光透过层层叶片撒在地面上的斑斑星点,并开始舔着开始变软的冰淇淋。总之,这是一个,用晴子的话来说,是一个“美妙的晴天”,用我的话来说,是一个“无聊的热天”。

不过,这种无聊马上就被晴子打破了。

如果说,宇宙大爆炸产生了这个世界,那么我们的碰撞,产生了友谊。只不过,那时我还不知道,宇宙在不断膨胀之后就会开始逐渐回缩。真的,那是我不知道,或许知道,但忘了。

在那大槐树底下,我正专心的温习小学数学,“一个星点,两个星点••••••”,然后眼前一黑,生平第一次感受到了什么叫身负重担,接着听到一个清脆的女声:“呃~,不好意思,我没注意到下面有人。”我发誓,我听到这声音时是闭着眼睛的,但在那一刻却看到了明媚的阳光。

我在晴子的帮助下,歪歪扭扭地站直了身。

“呵~,不好意思,压到你了...... 嗯~我请你看电影吧!”

“啊?”我正揉着酸痛的手,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一只小巧却有力的手拉着朝前走了去。

“嗯,我叫晴子,这真是一个美妙的大晴天,不是吗?”

“哦,我是里城。”扯着被冰淇淋污染了的衣服,再抬头看看这位清爽的短发女生,我只能苦笑,“我觉得这是个无聊的热天。”

如今,我仍能清晰的记起这个场景。那时一切都刚刚开始,远方闪烁着美丽的彩虹。

晴子是个不错的女生:敢作敢当,豪爽大气。对于做事犹豫不决,内心敏感的我,她就像夏天明媚的阳光,我向往,却不愿被灼伤,于是默默退回阴处。

其实那天我们什么也没干,就坐在街边的跷跷板上摇晃了整个黄昏。因为晴子带着我偷偷翻爬电影院后墙时被发现了,躲避一路追杀之后,我们来到了这里。

晴子和我有着同样的梦想。晴子说:“西藏是个美妙的地方呢?日不落城,天天都有太阳。”我被她的情绪感染了,仰望着裹着晕黄色边边的晚霞,说:“我喜欢听火车的声音,很让人有归途感,骑马也不错!”

“哇!确实不错,到时我们一起去环游世界吧~”

“啊?我们?哦,好啊!”

这一天后,我和晴子的友谊开始启程。我记得,那个黄昏,路边的音像店一直循环放这水木年华的歌:

“还想听你任性的说/要带我去环游世界/就算整个世界都改变/也不改变/为你勇敢的自己.。”

我和晴子的学校相距有二十分钟车程,可每当我拖沓的清理完书包,徐徐走到校门口时,总会看到晴子清爽的身影。晴子一看到我总会热切的招手,然后蹦达着过来,挽着我的手一路聊天。“今天遇上了某某美少年”“今天我又离西藏近了一步”是我们经久不衰的话题。

那时已经临近高三,各方面的压力逐渐加重,我总是会疑惑为什么晴子每天都那么开心,难道她不担心高考吗?可是,已无暇顾及那么多的我埋头在学习里,只为自己沮丧,忽略了晴子眼眸中偶尔掠过的阴影。很久很久后我才明白,晴子要用多大的努力才能掩饰她心底的忧伤,才能用她那完美的热情给别人带来明媚的阳光,给她自己带来追求心中梦想的力量。

晴子成绩不错,可她不在乎。她向往的是自己心中刻画的美好明天。虽然我曾在心底默默描绘过这一切,却始终没有勇气跨出这一步,而只是默默的接受着这条别人所给的道路。我想,这就是我和晴子的最大不同吧!

日子一天一天,高三过了一大半。晴子依旧每天乐呵呵的等我回家,可我却渐渐的为数学成绩烦恼,终于有一天,我被压力冲昏了头脑,第一次抛下了晴子,自己先走了。

“今天我又看了西藏的照片那!那里显得更好看了。”

“哦。”我随口答了一句,脑中纠结着今天未做完的数学题。

“你说我们什么时候才可以去呢?”晴子试图挽起我的手。

“哦。”我被拉扯的烦了,抽回了手,“考试之后吧!”

“哦。”晴子声音低了下去,默默地再次牵起我的手,马上又热切起来,:”我们去杂货店看看吧!”

“啊?不去。”

“走吧!”

“不去啦!我要回家做作业。”我头也不抬,漫无表情却略带烦躁的丢出这句话。晴子似乎愣住了,什么也没说,只是停了下来。一个人静静站着,我等了几分钟,不见晴子说话,就一个人走了。

也许我真的是个近视,什么都看不到,看不到晴子的忧伤。

回家后,我把自己扔进作业里,直到临睡前才记起晴子。略带歉意的给她发了条短信:
晴子,对不起。不过,我以后不想这样悠着回家了,我想一个人先走,快点回家学习。你也要努力啊!

良久,晴子才回复“没事。好。”于是,我内心的那丝愧疚也消失了,安心的开始睡觉。
那一晚,我梦到了许多,但早上起来什么也记不起来了,只依稀记得梦中晴子模糊的笑脸,和我们吵嚷的笑声。

第二天,我精神饱满的去上学,全然不知晴子昨晚呆在房间黑暗的角落哭了一夜。昨天,她为了早点来学校等我,不想留下自习,为此与老师发生了争执,被记了过。而且回家途中又被我冷落,明媚的阳光再也包不住雨水了,雨滴静静的落下,一点,一点......

高三后期是段艰苦的日子。最开始,我每天都会受到晴子鼓励我的短信。

“城城,加油!今天要心情好啊!”

“今天可能会下雨,要记得带伞!”

“要记得我们要环游世界啦!加油,城子。”

最开始,我还会回几条,但后来时间愈发紧迫,我连看短信的心情也被挤得九霄云外去了。渐渐地,晴子的短信少了,而我全然没有在意,一心继续服从,规矩地走在别人为我铺的道路上,全力以赴却痛苦不堪。

风渐渐开始转凉,夏天已过,秋天刚走,冬天正式来临。备战高考的学子,裹在厚厚的衣服裤子奋笔疾书。此时,晴子在哪里呢?现在回想起来,我好像从未为她动情过,只记得那时,我笑过,哭过,但全是为了高考,而不是晴子。也许,我自私的以为晴子正和我一样在拿命拼高考吧!但我忘了,晴子和我不同。

高考后的那个黄昏,我长长的舒了口气。一个人静静的走着。那个跷跷板还在那里,我走过去,关于晴子的记忆与想念排山倒海翻滚而来。我兴奋的想去找晴子,却不知该往哪走。晴子在哪儿呢?我想找晴子了,却无处可找。

回到家打开封存已久的手机。细细翻看着以前未看的短信。我再次感受到了明媚的阳光。可为什么当时的我不曾感觉了?

大槐树下,连阳光都不能透射进来了吧!我一条条看着,忽然“我走了,城子。”

手机屏幕上小小的字仿佛是晴子越来越远的清爽却单薄的身影。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我发疯似的回想,却只是一片空白。高三,留给我的空白。

那个夏天很热,还是很热。每天,我都在槐树底下,看川来不息的车流,不停的在眼中转悠着。

很久之后的黄昏,手机响起。是那个再熟悉不过但却沉默了好久的号码。接通,我不知道要说什么,刚准备开口,只听到晴子明媚的声音淡淡的响起:“城子,你听。”

手机里传来“轰轰轰”的火车声,一秒,两秒,三秒......我的眼泪开始扑扑的往下掉。晴子说:“城子,我在火车站,我就要去西藏了。”

“晴子,我们的环游世界呢?”

手机那边沉默了。许久,晴子依旧明媚的声音传了过来:“城子,我该上火车了。加油!”

那一天,按晴子的话来说,是一个“美妙的大晴天”。按我的话说是一个“无聊的热天”。夏天回来了,可是晴子却不在了。

不是所有美好的开始都有完美的结局。我们总要在失去后才懂得珍惜。

也许我真的只能看到远方的美景,却总看不到身边的晴子。

黄昏,我独自回家,经过那家音像店,依旧是那首歌。只是沧海已变桑田,物还是人却非。

去年夏天
数着贝壳和浪花的海边
我们祈祷着明年的今天
还能够保持这样无忧笑脸
你是夏天
有微风吹过棕闾的蓝天
让我忘记了眼泪有多咸
你一出现就是晴天
还想听你任性的说
要带我环游世界
就算整个世界都改变
也不改变为你勇敢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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