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蓑烟雨人间过,挥墨把酒两道痕。在细雨朦胧中我悄然走近已长满枯草的土墙房子,轻轻地抚摸梁上的纹理。
这里早已无人居住了,若是在以前还会有几个老人在这里唠唠嗑,商量谁先入土为安的日常。而我则跟在我爷爷的后面听着他们的话,从日落到月升,在远处不时还会有几声狗吠。
爷爷是一直住在这里的,从这房子修起来开始,一直住在这里。对爷爷来说生老病死并不重要,他还有更重要的事要操心。我就在这个低矮的土墙房里和爷爷一起度过了我整个童年,我看着爷爷的眉眼间染上了岁月,而他看着我的眉眼间褪去了青涩。但在我的记忆里爷爷总是很忙,不知道在忙什么。我只记得爷爷不过生日但是会在生日的时候在梁上刻上一笔。
爷爷的朋友很多,这也难怪。毕竟他的大名早就传遍了整个村。这家的狗不见了,找爷爷;那家的鸡丢了,也找爷爷。爷爷就在不停地穿梭于小道中,而我就跟在他身后看看着他忙。他不会计较自己得到了多少,他心上有更重要的事。所以每一次晚饭后总有一些老年人来到这土墙房子里和爷爷唠叨一些我心向神往的故事,但是我觉得每一次那些老人的话很多,而爷爷的话很少,他就坐在那里,微笑着,脸上的纹路更深了。但是那些老人走后,他就靠在躺椅上看着天上数着星子,我就在他怀里,数着数着他就不数了反而陷入了沉思。我问他,爷爷你在想什么呢?他沉默不语,微笑着摸摸我的头,视线却往屋内瞟。或许一开始我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自从我偷溜去那个房间后,我就明白爷爷在看什么了,那是我奶奶的黑白像。
奶奶就这样在里面笑着,爷爷在外面不断地絮叨着,他在用自己的方式表达对奶奶的爱,梁上的刻印也如此简单而复杂,堆积着无边的思念与期盼。
我有时候偷偷躲在院子里的大水缸后面吃糖,却可以时常听到爷爷的叹息:老婆子啊你去的太早了些。这一声声地哀鸣刺中我的心,我的眼角也有泪光。
爷爷重要的事情有很多,更重要的事情也很多。在他眼里生老病死没什么,眼前的,才是更重要的。他很多时候会穿着蓑衣在烟雨当中伫立,在那一刻我才知道爷爷的内心是很孤独的。
梁上的痕在拥有52道痕的时候永远地止步了,不为什么,只因为陪伴它的老朋友驾鹤西去了。而在爷爷西去之前 ,他还喊我去给村头的二婶家送点糖,这仿佛是最重要的事。
土墙房子早已成为了一栋危房,有人劝我爸拆掉,我不准他们动手,我爸也不准,这里面拥有爷爷存在的证明以及他在梁上的痕迹,这里面还氤氲着对另一个人的怀念。
或许爷爷最重要的事不过是当下罢,在细雨蒙蒙中他像喷薄的旭日 ,驱散了水滴,却让他变得朦胧,从清晰走向了漫漶。
再一次抚摸完房梁后,我又在烟雨中悄然离去,任由老两口在雨中诉说着相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