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来到这个小山村有两年了,时常推着孩子在乡村街道上转悠着。经常会碰到前屋的一个大爷,我并不认识他。
回家里问了公公,“爸,那个拄着拐杖的大爷是谁啊,我叫他什么?”
“叫他六爷。”
“那他的腿是怎么回事啊?我看并不是小儿麻痹的。小儿麻痹我见过的,我高中同桌就是小儿麻痹,那个六爷看起来并不是。”
“你六爷年轻时候去当兵了,在部队受的伤,伤到腿了,半个身子的神经有损伤。回来后就一直行动不方便。”
“哦,那我是有些理解他了。我看他天天吆喝着那个奶奶,一不顺心就开骂,大街上那么多人,他不管不顾的。“
“多少年了,一直那样,在家在外面都那样。你六奶奶当初嫁给你六爷的时候,脑袋就有些痴呆,你没看说话也说不利索。当吃就是因为你六爷残疾才说的这么个对象。”
“哦,怪不得。不过也能理解,一般的都这样。我就是感觉天天都能听到那六爷吆喝着。”
后来,我时常看见六奶奶搬着一个椅子,拿着水杯,放在六爷指定的阴凉地。六爷拄着拐杖慢悠悠的、一步一步地走到椅子上坐下。然后交代六奶奶去地里干活,干什么干什么……
就这样,过去了两个夏天。我旁观了两个夏天。
春天过去了,夏天也悄悄地来了,我家宝贝也会走了。
2021年5月1日,我领着孩子在广场上玩。正好碰见六奶奶推着一个简易轮椅,轮椅上六爷安静地坐着。我听村里人说,六爷冬天摔了一跤,拄着拐杖也走不了了,就坐上轮椅了,吃喝拉撒都要伺候着,因为六爷的右半个身子干脆动不了了。
这一天,我们穿梭而过,一个眼神也没有交流。
2021年5月2日凌晨六点半,我还抱着孩子睡得香香的。一阵120救护车的声音急乎乎地传至耳边。
一个激灵赶紧坐了起来,这时公公从门口进来。
“爸,出什么事了,怎么120都来了。”
“前面你六奶奶从房顶上掉下来了。”
“严重吗?”
“他家房顶比咱家的高一米来,看样子摔得不轻。”
“这么一大早,她跑房顶干嘛去了?”
“说是晒被子去了,没站稳,扑了个空,掉下来了。”
“现在应该去医院了。”
“嗯,刚走。”
2021年5月5日,隔壁一个老爷爷娶媳妇,办婚宴。
2021年5月6日,六奶奶从医院回来了。
晚上六点多我们吃着饭,邻居一个爷爷过来串门。
“唉,我看他六奶奶走了,我从窗子上看见他六爷闺女女婿收拾堂屋呢。”
“真假?”
公公放下酒杯,问了一句。
“嗯,抬床板呢,老远看见。”
“唉,听说把心脏摔坏了。”
“嗯,也是可怜。”
“唉……”
第二天一早,我听见哀乐声响起。
上午十点多,听见放鞭炮,孩子吓得哭了。
然后一点动静也没有了。
下午我带着孩子去超市买东西,听见超市里几个大妈们说,上午六奶奶就埋了。结果还有人都不知道村里有人去世了。
晚上,公公回来。
“爸,这六奶奶昨晚去世,隔天上午就葬了,这么着急,能行啊?”
“不行能怎么办,他们就一个闺女,闺女家里条件也不好,哪有钱办丧事。”
“好吧。”
我噎得说不出话了。
三七过了,六爷一个人没法过活,闺女的婆婆也是瘫痪在床的。就这样,六爷被送到养老院了,一个月1200。
就这样,再也没见过六爷了。
就这样,再也没有人可以供六爷吆喝使唤了。
就这样,六爷的故事我也写到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