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得不见无指的龙漕路,那个男孩,从前模样,一瘸一拐地行进着,右脚一迈,左脚在地下摩擦一段,跟上。背包里全是一沓沓厚厚的信封。转过前面那个弯道山口,便是那一段骇人听闻的车祸道,这时,男孩的脚停下了蹦哒,迎来一阵汽笛鸣声,嘟嘟嘟———蹦——哒——
血腥味充斥在雨夜后的山路小道中,昨晚,大雨暴掠,是谁的泪滴吗?泥巴的糙重,携裹着胖胖的躯体,我猜,任凭暴雨是清洗不净那沉重的躯壳的。那个拐角口,迎来了年轻傲慢的、会吹口琴的山里人司机,会放流行乐的村长司机,还有一位满脖子挂满刀疤、倒插门的异乡老司机,他们都来了,慕名而来,莫名其妙的凑在一堆站成了这个许多人捋顺不过去的弯道口。
山里人司机说,我这辈子什么山口路子没跑过,这能耐我何,难不成比那屋里刚过门的媳妇还犟不成……话不多说,在众人的眼眸里晕开一出血红的玫瑰浴。他和那俩绿色旧货车飞下了弯道口。他是慕名而来了,去了不能陪伴的远方。只是远方里没有他刚顺产的媳妇,和那襁褓里等待叫爹的婴儿。时间刚躺过去一个月,爱听流行乐的村长司机,听闻这个年轻人的一曲不归路,村长埋头一念,这个男生太年轻了,还鲁莽了点。身为村长,头顶的帽子让他决定试一一试。就在快要越过那个路口时,后视镜里一个老婆婆的嘶吼声,惊吓了他,眼睛一骨碌转转,车轮……奥啊……,婆婆喔喔————一声接一声,声声裂肺穿耳,转而哽咽抽泣。
披满伤疤的右手,顺手摸了摸脖子上更明晃晃的刀疤,上下摩挲着一头的寸发。犹豫之间,眼皮放下了又抬起来,忽然闪烁的眼眸里多了许光亮。邻居的婆子,那副滑头的嘴舌,凌驾于自己媳妇和母亲的嘴脸,让他心下一狠,头皮硬着上了。这时,邻居的婆子,还有一行乘员,一起上了车。然而,弯道口,昨夜的躯体,鲜亮,刺痛了这个司机的眼,进退两难间,邻居婆子埋怨道:你不想活了,我们还要活呢。于是,一车人,在语音落后,打滑掉落。
一个没有谜底的迷,揭开了一场热闹的话剧。剧本不是谁写的,故事是老者口述的,时间也不是司机的,也不是你我的。山道口,也不是弯的。
男孩,后来怎样了吗?他是地狱派来的信使,那一沓沓未拆开的信封,承载的是外面的叔叔阿姨们,穿越距离,给不通公路的山里的娃娃们的心灵关爱,成长祝福。520,这天,那男孩,背上厚重的爱,躺成时间的永恒。那个湾路口,拐铸成一道叫注意力的墙,吸走了许多慕名而来,又恣意开销它的生命。那些信,停留在了我的童年,老者的口里,再也没有翻开过,咀嚼过。
时间远去了,从不属于每一个我。那弯道口铸成的墙,老者给他起了个名儿,注意力之墙。
山里后来有公路穿过,是改道越过了那个湾道口,从此,这堵墙,揉碎在了山里人的记忆深处,却不曾有机会在心口留下疤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