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文公的狼化

        学完了《左传》名篇《晋公子重耳之亡》一时感慨万千。短短两千字不到,就把一个人跌宕起伏的一生轻飘飘的记录了下来。

        家本是避风的港湾。但重耳不幸生于帝王家,血缘亲情本就淡薄,又偏偏摊上了一个绝情的爹。这绝情爹又专宠一个心机妃,也算是他们兄弟几个倒霉。

        其父晋献公为了集中王权,听信谋臣建议,杀尽群公子,以靖宗室,来消除他们对君位的威胁。又加之其十分宠爱与骊姬所生之子奚齐。于是乎,夫妻二人齐心协力,进行了令后人瞠目结舌的逐杀众公子的闹剧。对于此行为背后原因,至少我是坚决抵制所谓妖媚惑主、红颜祸水之类主张的。我想应该说是一个本就绝情的君主,遇见了一个志同道合而又不会威胁自己地位的女人,而已。

        亲生父亲欲置其于死地,兵临城下还不够,还要再派刺客勃鞮以防万一。但奈何防不胜防,重耳没有留下性命,却留下了半只袖子在晋国。

        翻墙逃亡的重耳能去哪儿呢。血缘这东西,真的是一个人抹不掉的债。父亲那边恨不得把他赶尽杀绝,自然而然的,他便跟着舅舅投奔了母族。

        他的母亲是戎族人,所以他逃往了戎族中比较强大的狄国。狄国给了重耳不错的接待。甚至把俘虏的两名美女姐妹顺水推舟的送给了重耳。重耳自己娶了妹妹季隗,生了两个儿子。把姐姐叔隗许配给了亲近赵衰,于是赵衰成了自己事实上的姐夫。

        狄国国力相对强盛,所以虽为游牧民族,但重耳的小日子过得倒也安稳。只是从一个繁华富庶之乡流亡到边疆苦寒之地、从一个贵公子沦落到寄人篱下的外戚,个中滋味,冷暖自知。

        十二个年头倏尔远逝,重耳却再次仓皇出逃。父亲晋献公去世,弟弟夷吾于动乱中即位,是为晋惠公。弟弟既做了王,自然也想要他的命,原因是怕重耳在晋国获得人心。毕竟重耳“初为公子,谦而好学,善交贤能智士”。但可笑的是,晋惠公竟然也派了勃鞮去刺杀重耳。

      重耳仓皇出逃,决定去齐国寻求庇护。这是一场说走就走的逃亡,所以自然也没来得及准备太多的衣食盘缠。

        途径卫国,重耳实在饥饿难当,竟然放下尊贵的身段向一位田野老农讨要饭食。不想却只讨到一块土坷垃。这,这怎么能忍,冒火的重耳抽出马鞭就要揍人。不过这姜还是老的辣,重耳的舅舅狐偃一看这哪行,连忙说:这土坷垃可是象征着土地,这是要建国的征兆啊。重耳一听,转怒为喜,立刻恭恭敬敬的向老农行了个叩首大礼,收下了这块神圣的土坷垃。

      人生起起落落。讨要土坷垃那一段算是落魄公子重耳,“周游”列国途中的一个小“落”吧。

      起落交替变换,到了齐国,突然就“起”得重耳心花怒放。齐桓公把宗族女儿齐姜嫁给重耳,赏赐百匹马。不得不说,齐桓公的目的暂时性的达到了。重耳金玉在侧、美人在怀,确实有些乐不思蜀了。但像齐桓公嫁女儿笼络政治的做法却有一个致命的缺陷:一旦作为政治棋子出嫁的公主爱上了自己的丈夫,那么就很有可能背叛母国。齐姜就是个很典型的例子。

        齐桓公本想以金钱美女来消磨重耳的斗志,但奈何齐姜一心为丈夫的功名霸业考虑。苦口婆心劝说无果,竟联合舅舅狐偃把丈夫灌醉送离。

        酒醒后,气得重耳拿着戈追着舅舅打。但是被“扫地出门”的重耳也只能无奈前行。

        到了曹国,曹共公听说重耳肋骨奇特,便想一览重耳“娇躯”,于是这位奇葩君主开开心心的看了一场现场版的“美人洗浴图”。这一行为可比卫国老农给重耳泥巴吃的更加侮辱。

      但这表面上的一“落”,实则是“起”。准确的说是压缩重耳膨胀的自满,更有利于以后的崛起。

        途经宋国。宋国因为刚吃了败仗,国力虚弱,所以重耳一行人稍作停留就继续前行。

        虽然晋国的王恨不得重耳立刻死,但他好歹也算是晋国的王室贵公子,对大国而言,也算半个人质。可对曹、郑这等小国则唯恐避之不及了。所以,注定重耳在郑国又是碰了一鼻子灰。

        到了楚国,终于是个实力派了。所以楚国怎么能放过这么个大好机会。楚成王好酒好肉一边招待着重耳,一边讨价还价讨要回报。重耳无奈许下诺言:日后两军交战,晋军定退避三舍。

        当然,日后晋楚的城濮之战成就了重耳一世功名又因为退兵九十里留下了遵守承诺的君子形象。这是后话了。

        楚成王不顾大臣的劝阻,执意将重耳送到了秦国。

        秦国势强,且对晋惠公十分不满。这儿又有一处渊源。当年,秦国将女儿怀嬴嫁给夷吾,并且保夷吾返国夺权,夷吾也承诺事成之后将河西地区割让给秦国。结果却是过河拆桥、背信弃义。

        所以,秦国用武力保重耳入晋国,合情合理。

        不过,这好事历来不怕锦上添花。秦穆公干脆把自己的亲闺女怀嬴再嫁给了重耳,另外又赐了四位大美女。

        不过重耳这次终于不像当年在齐国一样洋洋自满了。他已经成长为一匹隐忍又坚毅的狼。

        自己无心之举惹了怀嬴动怒,他能立刻脱去上衣、关自己禁闭;他也终于不再做拿着戈追自己随从的事儿了,赵衰只需轻轻一句提醒,他便做的诚诚恳恳。

        只是,他成熟之后,却依旧有一件事膈应着后人。重耳封赏功臣时一时忘记了多年随从介子推,介子推也是个清高的主,干脆携其母隐居深山。无论重耳如何致歉,介子推就是强硬的不接受!

        最后,重耳想一妙计,放火烧山。就不信你不出来,你自己不怕死,不能连累你母亲也烧死吧?重耳当时应该是比较自信的。结果,介山之上,大火过后,却只留下了两具尸骨和一段佳话。

        无论如何,那个纷乱、纯朴的时代早已逝去。但总有些好东西留了下来,供我们学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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