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间小记

余体弱,每况愈下,年弱一年,觉气短促,前时又偶感不适,遂住院卧床,幸得医护照顾,得以残喘苟延。

难得闲暇,又受医叮嘱:需再静养余日,不可劳心交瘁。余遂觅得一山,小住三两日,又喜作小文,将山间琐事记录一二,以供儿女勉之。

山气潮湿,每日需取炭火,用火炉,又加热毯,方得驱除。余子尚小,幸得贤妻照顾,每日携子登山入峡谷,余不能多动,只可静坐楼前,听风动,观雨淋,读诵经典,写字凝心。农家知是病人,也不叨扰,一日三餐,简简单单,余特叮嘱不要肉食,农家疑惑,病体岂不肉补乎?余自微笑,不做解释。

休养两日,气色稍复,妻儿登山,余驱车闲走。山中氤氲,似是仙境,余往雾色浓处,想留得美景,不觉美景却已流走,再观自心,空空如也,回首观望,不知余是景,亦或景是余。

望山观雨,雨未下却似下,车窗点点滴滴,不知水从何来。不觉间,望见一处寺庙,清幽耸立,余停车观望,游人几许,似是无需登山,只那山门前一段台阶,余低头登阶,缓缓而行。

入得山门,并无弥勒,也无护法,却见高林环绕,清净自然。余驻足观望,见一牌匾,上书“中国最美桢楠林”,余才疏学浅,至此方知此间大树名为桢楠。桢楠环绕,余自渺小,最大一棵前有绿石,上写“桢楠王”,1700年古树,余顿感因缘聚合,仙佛指路,引我至此,感林海之无穷,渺余身之奇小。

余信步而行,林间一角,似有牌匾——“以戒为师”,余方知林间之后才入寺门。弥勒端坐,笑而相迎;天王庄严,护持人间;韦陀威严,静观不语;文殊普贤、观音地藏,自在而化,指月示人;释迦化身,摩顶慰藉;七佛慈悲,方便示现。

余以慧眼而观,寺位莲台,光明普照,光光相映,而不柔娇,光慰众生,鱼虫蝶蛾,蜉蝣鸟兽,人天鬼神。似空非空,似有非有,空现其光,光即为空,而空不动,光自摇摆,不动即动,动即不动,本无动静,不变即变,变即不变,本无变不变,此间即净土,净土即此间,随其心净,而佛土净,生死即涅槃,涅槃即生死,本无生死涅槃,唯一清净宝觉,无一亦无异。

寺间不见僧人,唯有三两居士,端坐殿前,念佛诵经,为世人点灯,求佑吉祥。余亦点四盏,保家人平安,所谓吉祥、安康、消灾、财宝。余后人当知:布施之中,法布施为上,何为法布施?清净无念,明明了了,即为法布施,以无念之心而作,即便燃一叶,福报亦无量。

余问居士,寺院可有公众号,居士答言,此间僧人实修实证,不受网络供养。余合掌低头,随喜法缘。

此间寺院为修禅宗,何为禅?定也,由定生慧,明明了了,清清净净。常为参一话头,如“念佛者谁”,止息妄念,妄尽还源,悟得真心。也常“棒喝”,谓棒打在身,言喝在耳,顿悟真心清净,眼耳鼻舌身意,六识原为本源,妄即为妄,何来妄空,何用空妄,真即是真,何来本真,何用持真。

八万四千法门,穷说不尽,不再多言,只望余之后人以戒为师,诸恶莫作,众善奉行,自净其意,此是诸佛之所教,亦是吾家之家规。

拜别居士,不再叨扰,缓缓而行,一步一步。寺在身后,渐行渐远,开车门,擦雾气,远眺山间,仙气环绕,余又往矣,不知余是这山这景,亦或这山这景即是余。

妙音2023年6月1日于成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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