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并非无事、无聊、无趣之说,乃是闲逸、闲雅、闲性之悦。观古相史,雅绅贤士赋闲者历代皆有所誉,传颂至今仍绵延不息。
闲事,特指雅趣之生活,是精神思想的悦享之境,赵宋昔日的“焚香、挂画、煎茶、插花”四事之盛皆是所兴之闲事。文人之情怀,清雅之格调,傲谦之古风,自省之悟修成就了闲士、闲格、闲骨、闲德之桃源闲韵。今日之闲事,大都也泛指相关领域,琴棋书画诗酒花茶等,经纬延展,横纵旁通,所类属闲事者日趋洪多,然统观审之,大多皆为空有皮囊而无精华灵魂内质者,很多所谓的“闲者”,只是披着“赋闲”的外衣而南辕北辙的“闲尸”。
闲事,闲者为之!闲者,当为“嗜学”之激进者;“静欲”之默化者;“滤行”之勤勉者;“无用”之大成者是也。
“嗜学”之说,是对闲者整体文化学识的述解,是闲事所亲的客观条件和学术支撑,这是闲之前提与根基。我们作为社会中的个体,对于自己生活中的种种闲情雅趣,都可为之,然为到一个什么程度,认知到一个怎样的高度,则千差万别,不可同语。其中之落差则在“嗜学”之说,善学好学,博览群识,对所事之雅器闲物的历史、本体、精神当有全面深入的索究与了解,这种深度的长驱直入,在历史的佐证与记载下,有利于我们对所工闲事的背景与环境有良好的认知,对今天面对的器物或载体有深度的认知和析辩,更可理解超越本体之上的精神气息的生发。比如我们去欣赏一件书法作品,当前之书界可谓鱼目混珠,千奇万象,甚有更多专工“龙虎”者比比皆是。书法作为中国传统文化之精髓,其不单单体现的是结构与笔势,墨色与线条,我们在寻宗而上,读帖观史,遍览名家名作之时,更当卧游其间,回到所书所事当中,以境会书,以悟观书,这种过程即是“嗜学”之程。学到宗脉,嗜到精典,这样我们方能跨越本体,即书法本身的形式之上而体悟书道之精神,多习勤悟并日积总结,我们自会提高自己的审美情趣,有分辨书之高低之标准,嗜学当是其唯一达通之道,其他类属所事皆是此理,皆一一相通。
“静欲”之说,是对闲者思想意识的常态之诉,是对所事所亲的一种散淡与平真之态。静者如山,仁义豁达。静,方能勤于思,方有更多更广的思绪荡涤,方可让我们拥有清晰的认知与思辨之举,更不被众多幻象所迷滞。比如我们对于文玩领域的闲赏雅藏,大家都对包浆之美欣喜若狂,内敛厚重,苍润辉光,观之抚之,爱不释手。然在此时,如果我们不能有“静欲”之修,则极易滑入“包浆”之漩涡。文人赏石之清供石,在石界收藏可谓赏石之巅,清供石在案头、书斋、厅堂陈列之时,更多注重的是气息的生发与体悟,而次赏与实体的象态与意形。米芾相石四法中的“皱、瘦、漏、透”将清供石中的太湖石阐述的淋漓尽致,今日所见之明清遗石也略有所睹所知,大家观后皆有叹为观止之相,细品凝视,啧啧称赞之声绵不绝耳,然此时我们极易忽略一个问题,那就是前面所述之“包浆”,太湖石之“透漏”,孔洞叠通,蜿蜒迂回,甚有世外桃源之幽境,试想就是回到唐宋,孔洞之中的包浆也当与表皮表象之“皱瘦”的包浆相差大巨,而非相近相似。一个小小细节之区,如没有“静欲”之心性、“嗜学”之前提为根基,我们所闲之事必将成为真的闲而无事、废事、颓事而荒谬无比。
“滤行”之说,是对闲者知行合一的关照,所闲之事的理论积累更当有积极有效的行动去践行和印证。博物馆、展事、学术研讨等则成为我们行动的张弛之线,在现实当中去作理论的执行化,这是一个转化与消解的过程,更是积累总结与加强的过程,此中最为关键之处则在一“滤”字,这既是知行合一的融会贯通,更是提炼心省对自己的反观,有“滤”方有停顿与筛选,方有真假与优劣之辨,权威展事和古代遗迹能很好的为我们作强力的佐证。
“无用”之说,是对闲者思想境界的修为之语。一个人,只有将自己做到彻底无用,所亲之闲事方会有大举大进,这是哲学思想观的辩证之绪。无用又意为无不用,其实是一种“尽性”与“知命”的和谐统一,“无”为虚淡、空寂、包容之意,是“知命”的释然与平真,“用”为竭尽所能,倾其全力之解,是“尽性”的生发与盎腾,拥有这样的思维格局与人生方向,我们才不愧为一个闲者,所闲之事也必非等闲之事。
闲事,一种学习,一种内化,一种考究,一种清修。
闲而不闲,闲中慧现,闲者,纳尘观心玩物尚志之智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