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虹路,在一个古城东门外,守着繁华与宁静,古朴和新潮。它优雅,与世无争地陪我度过几个春秋。
说到这个古城,它拥有悠久的历史。秦国统一巴蜀后,古蜀大地成都平原上设置筑就的三个城池之一。一曲《凤求凰》,夜宴宾朋,名扬天下。西汉时中国的钢铁大王,卓氏家族在这里演绎的那些故事,还在那口汉井中继续传说。
东虹路得名,我未考究过。望文生义,东是方位;虹,也许是寓意彩虹。这条街道,如彩虹般,连着城区与乡村,或许是过去与未来?
我知道东虹路,还是在大地震那一年,到古城去务工。这是生命轮回,我注定要在这个古城中停留,在东虹路留下数不清的脚印和片语念想。依我理解,我是回到古城去生活。
地震余震威胁尚未解除,即走进东虹路。由东向西走过去。我立时发现此路有在何时见过之感,仿佛在某场梦境中。它东西走向,长不过四百来米。我是每日都会经过的。
东虹路,路旁电线电缆,斜耷拉如蜘蛛网。东虹路窄处仅容车辆刚好会过。每日遇得出行高峰期,三轮车、自行车、汽车、行人,都争相在这里汇合,三轮铃铛声、汽车喇叭声、行人招呼声,不绝于耳。不多时,又各自安好,分散到你不知道的去处。双车道。两旁是民居为主,西街口以前的税务局早搬离,只剩那个老院落,院子里几株桂花树。晴天时树下有几把竹椅。路旁白杨几株、桉树几株、还有法国梧桐、银杏、桂树、没章法排列,随意三五米,无需维护,就那么稀拉,有很熟悉的老街道况景。也许是那些个桉树,给我印象最深刻,这是有年龄的树木。桉树高者有五层楼,桂花树低者则丈余。夏天的黄昏,除了归鸟栖戏在桉树,还有蝉,紧贴着桉树,四郎郎,郎郎长,郎郎长地吟唱。那时刻,我已经从古城北门城门洞处饭后散步归来。因为我徒步走过东虹路,经过成大邛老路(文星路),去熟悉古城的街道巷子。接触了解当地人的市井生活。
整个东虹路片区,大致呈“丰”字形排布,有意无意,我不得而知。主干那竖长一笔,即是东虹路。分支小巷,一处繁华,尤以入夜后霓虹灯闪烁,歌城,各色美食为最。而街另外一边,既是闹市里安静的格外所在。老窗户里透出的橘黄光芒来,和路灯一起,照亮街面。巷子里晚归的人们,脚步声,在宁静的路灯光尽头处,轻轻响起,透过小青砖,印在墙根底苔藓。无名巷子尽头,零星种有蔬菜的城市散落小块菜畦地。还有几户林盘人家,慈竹绕舍。当然比较多的则是上个年代的两层小洋房,独门独院。一条直到我离开也不知道名字的小水渠,不定何时,就会有人走出红漆铁大门,在水渠边淘洗做卫生后的托帕等。巷子里有许多散放土狗,奇怪的是从没对我狂吠过,懒洋洋躺在巷子泥地上晒太阳,或是猛地跑过去,根本无视我的路过。
从新车站进入东虹路,左手边几乎是新建高楼,三层,多层,都有。右侧过了菜市不远,金桂街路口后,却是传统一人多高小砖瓦房一排排,门店有木板门、卷帘门、玻璃门,卖衣服的,手机配件居多,多为打折货。有一间低矮的旧小屋,有位中年妇女靠一台缝纫机帮人补补裁裁,门口再随意卖些水果,散酒,供养读大学的孩子。这家小门店,我是去过几次,不是买酒喝,而是让主人帮我裁缝裤腿,或是钉钉纽扣。女主人很是和蔼,笑脸随时保持着。皮尺量好尺寸,刻线划好。可以现场等取,也可以改日再取。主人都是密密缝制,很认真,线缝端直匀整。丝毫不输正规厂家。收费一元,带给我很多方便。减少我许多做针线活的痛苦。隔间老房子,还有一家老式理发店,在这条路上有好几家新式美容美发的发艺发廊情况下,它是被新潮流包围。我理发一般都是选择这一家,图个每次耗费五元的便宜,主要我能听到手推剪剪断头发时的微微嚓嚓声,疲惫的我,一会儿就靠依在座椅上睡着,而主人并不唤醒我,待我小寐过后,他已经将我的头发打理好,只待清洗。他关切问候,让我别太劳累。理个发的光景,都要睡着。而我,那时确实是有点劳累。
东虹路,还有个大菜市。清晨,交易叫卖声,唤醒沉睡的人们。午后时光,有太阳照在高楼后,偶尔还有”磨剪刀~磨菜刀”的悠长吆喝声,在桉树下响起。这是一个老者,他扛着一根旧木条櫈,从事看上去最简单的服务。条櫈一头绑牢磨刀石,磨刀石斜垫半皮小青砖。半个矿泉水瓶,一张油腻发亮围襟。这就是他的行头了。他半白头发,一边行走,一边扯起嗓门吆喝。”磨菜刀,磨剪刀”。于是,东虹路上陆续有住户,开饭馆的需要磨刀者,就递来刀具。让他代劳,收费才一元钱。他倒是不说话,燃起叶子烟,吧嗒吧嗒后开始利索磨起刀具来。他磨得又亮又锋利。很讨人信任,隔三差五,就会听到他又在东虹路揽活,东家西门的,都找他磨刀具。
东虹路门店,我记得开小饭馆商铺是最多的。几乎家家都吃过,各有千秋。西头靠老车站有一片矮瓦房,有两家小炒菜烧菜馆子,主要面向三轮师傅,或是进城打工的工人。便宜,实惠,味道倒其次。我也在那里吃过几次,和白鹤山下的年青人(我的搭档),他招待我。我们喝着他家自己酿造的烈性高粱酒,喝得二麻二麻时,两人就开始话多。在东虹路,我吃得最多的还是奶汤面,钵钵鸡这样的早餐。东街口右边有家卖奶汤面的。老板是个青年。他是半夜即开始熬制面汤,炒制臊子。一早即从西桥的家中过来,生火开始一天的准备。当天色微明,即有早行人在那里吃早餐。说到这个奶汤面,上好猪肘子炖好,剁细,原味作面汤。喝起来,油而不腻。爽口可心,很滋补人。吃这奶汤面,照例要配上一些钵钵鸡片,或是去骨鸡爪,或是拌鸡杂,那麻中带辣,辣中带鲜,回口爽久,只教人,小口寻觅到感觉,然后大口啖吃,嘴里还有声音,”爽,好吃,好吃。“筷子挑起几根面条,滑入好吃的嘴。这样的早餐,一碗清汤奶汤面配些钵钵鸡片,这就是绝佳搭配的一顿早餐了。花费也不多。吃得非常舒服爽快,连面汤也可以喝尽。菜市正门口左边不远处那家烧菜馆,我们也去得次数多。公司来人,朋友来,我都带去。搞些小菜,比如蘸水豆花、腌卤拼盘、肝腰合炒、回锅肉等等,再喝上二三两当地人的美酒,散的,泡的,都不错。那时的小日子,小确幸。
在东虹路,某小区楼房二楼,有家规模庞大的网吧。我就是在那里学会使用电脑,学会上网,开始学会用电脑记录我的情感,写下我的喜怒哀乐。我记下了大地震时的那天过程,以及后来我的经历。如今翻阅到当初稚嫩的真实文字,尤其大地震时那些众多感人的救灾行动,我得感谢我到了东虹路,在下班后,可有个好去处,在电脑上和外界对话。如今读来,也是感慨。
说到东虹路,我还有一个老故事。刚到东虹路时,我努力寻找老车站的模样。因为我曾路过这个车站很多次,或是在这里转车。只是从未在这个古城停留过。无奈变化很大,努力搜索记忆,才发现老车站搬迁后,那栋灰白色办公大楼,还在原处。狭窄的停车场,让我想起了在这里转车的过往。昔日的车水马龙,早没有车来车往。车站对面,我只记得当时一个大右转弯。我在1987年夏天,路过老车站,在对面底楼,深夜吃过一次奶汤面,尔后继续赶路去新津。那天夜很黑,我记得马路是柏油路面,黑暗路面,靠过往汽车灯光照明,偶尔才能感觉有路的方向,这是凭感觉吧。马路上,除了马达突突嗡嗡,不时还有一种吱嘎吱嘎声,传进我的耳朵。这是我从来没有听到过的一种声音,非常有节奏感,在深夜里,看不见影子,却感觉这声音就在汽车旁响起。我不解,问开车的叔叔,他告诉我,这是鸡公车的声音,独轮车负重后摩擦发出来。我叔说,这应是进城卖菜的农民。他们靠双脚步行,双手扶持把手,推着鸡公车,进城回乡,都靠这古老的运输工具承载生活用品,来养家。这使我想起我的父亲,常常是半夜才回家或是天不见明,即开始为生活奔波。
我在东虹路,前后生活近五年。久居成家,我将古城当作我的家了。可以说每日都会在东虹路上行走,用脚丈量着这条是老街又不是老街的路。无论刮风下雨,白天黑夜,我都要路过。我通过这条城边的老街,豪不起眼的背街,认识我居住过五年的古城。其实,古城的背街小巷,我几乎都去过,不敢说如数家珍,可以说比一些当地人还熟悉他们不知道的古城那些街坊吧。我识得东虹路,客观说,并不一定了解它的内在。只是,它给我的记忆,一直停在我的眼前。时间真快,又几年过去。东虹路,还是我当初走过的那般模样?
我知道,它变化与否,我都不会忘记这条陪我度过几载的东虹路。在这条路上,我收获许多许多!
——2018年3月13日,随记。配图来自原同事3月23日拍摄之东虹路。一并谢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