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闫晗
日剧《小小食杂铺》里,太郎和奶奶在城市里守着爷爷留下来的小杂货铺“樱屋”过日子。在便利店遍地的时代,杂货铺显得陈旧而不合时宜,自然也无法盈利,它的存在全靠祖孙俩的苦苦支撑。
这里有童年里的糖果,还有儿时的小伙伴——虽然跟其他在城市里打拼的人相比,整天无所事事消磨时光的人显得很“废柴”。“樱屋”的一切显得缓慢而美好,似乎是个乌托邦。
杂货铺后面的小院洒满阳光,让我能够还原童年在老家村庄的一些片段,我经历过的那些树影斑驳、槐树下挂着许多叫作“吊死鬼”虫子的时节。我并不害怕那些虫子,还常常把它们从茧里拽出来,任它们憨笨地在掌心里爬,弄得手痒痒的。
村里有几个杂货铺,是童年里神秘的所在,那里有许多我不曾吃过的东西。我总惦记着家里伙食不合胃口的时候,可以被允许去杂货铺买东西吃,火腿肠和锅巴都是好的。
有一回,爷爷带着我去买零食,在隔着柜台的玻璃橱窗里,我看上了一种跳跳糖,似乎在电视广告里见到过,有一种很炫目的印象。
我跟爷爷说,我要这个。爷爷让店主拿来,我都拆开包装了,他才问多少钱?店主说,两块钱。爷爷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两块钱?不是两毛吗?店主干笑了两声,很肯定地说,没错,就是两块钱。爷爷也没再说什么,付了钱。
我也觉得太贵了,山楂片才一毛钱一个,这个怎么就要两块钱呢?跳跳糖已经放在嘴里,就那么一点,被口水一湿,噼噼啪啪爆炸着,让我感觉舌头很麻,耳朵也嗡嗡的。我内心有点自责,也搞不清店主是不是在骗人。
但爷爷并没有怪我,而是问我:好不好吃?我点点头。一路上,我们都没再说话。
爷爷对我就是这样好。有次去邻居家串门,那家的大人刚从北京旅游回来,带回一块巧克力,掰了一小块要给爷爷尝尝,他没舍得吃,回家说给我带了好东西,叫什么力来着,包在烟盒纸里呢。我吃了,觉得苦苦的,并不好吃。
那时我还是天真烂漫的小孩,因为爷爷的偏爱,也就理所当然觉得所有人都会爱我。在我漫长的童年里,印象最深的是爷爷宽厚的笑。
有时他也很狡黠,跟我下跳棋时,眼看就要输了,却耍起赖来,留一颗玻璃珠阻碍我前进,弄得我不知如何是好,只好把身子扭成麻花,撅着嘴抗议。
我是什么时候变成心事重重、敏感多疑的少女的,我也说不清楚。
《小小食杂铺》里的太郎在奶奶的关爱中,甚至将美好的童年延长到30岁,始终是个长不大的小孩。可到了最后一集,他真的长大了,一身的商务范儿,才知道这种幼稚有多可贵。
奶奶卖掉了杂货铺,为了不给孙子添麻烦而住进了养老院。太郎开了自己的高级餐厅,曾许诺有了条件就接奶奶回来住。可创业阶段诸事缠身,不知不觉他已经半年多没去看奶奶,直到听说奶奶病了,还在纠结要不要去,企图逃避现实……
这样的结局让我难以接受,为太郎的变化感到诧异。可仔细想想,我自己并没有比他好多少。我也没有能够陪伴疼爱我的爷爷,度过他人生最后的阶段。
人长大后,为了谋生,为了更好的生活条件,总在不由自主地向前。在奋力完成资本原始积累的时期,无暇他顾,却暗自希望亲人一直是原来的样子。
可所有人都会老去,忙于谋生的人自己的生活都捉襟见肘,自然难以照料其他人。
经过了一段疏离后,人会渐渐麻木,在情绪上又总想逃避那些在意的人,害怕让亲人见到不怎么好的自己,也不知道以何种方式跟他们相处。
太郎最终成了都市中庸庸碌碌的一员。原来拥有奶奶和杂货铺的他,此时已经拥有崭新的世界。现在他生活得很好,但我还是羡慕从前的太郎更多一些。
恍惚中,他又回到了和奶奶一起在“樱屋“的时光……
片尾曲非常好听:
“是大人了吧,拿出勇气来;
是大人了吧,肯定知道的。
就算悲伤的时候,也要把眼泪藏起来;
像小时候一样,拿出勇气来吧!
肯定不会迷失方向,
走到你家门前……”
作者:闫晗,中国人民大学新闻学硕士,作品散见于《中国青年报》《中国新闻周刊》《三联生活周刊》《年轻人》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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