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在红尘——三毛(一)
每想念你一次,天上就飘落一粒沙,想的人太多,从此便有了撒哈拉。
无数个夜里,仿佛都有你轻轻在耳畔说:这是你动了凡心的地方,这里有你永远不及的梦。
梦中的女子呀,是否还记得大漠深处的孤烟,响彻四方的驼铃?
梦中的女子呀,是否还记得马德里的飘雪,加纳利的海滩?
梦中的女子呀,是否还记得撒哈拉的朋友,他们的笑脸和舞蹈?
梦中的女子呀,你是否还在思索一只鸟为什么会飞,一朵花又为谁而开?
梦中的女子呀,你是否还赤脚在天地间流浪,从一个远方到另一个远方,而身边相伴的,是那个始终温柔的大胡子男人?
想你念你赞你叹你,你是天边那一抹斜阳,是蓝天白云,是自由的吉普赛女郎,是日月星辰,是天水相连,是地老天荒。
三毛,滚滚红尘中的奇女子,多少人永远不及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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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毛,原名陈懋平,1943年3月26日出生于重庆黄桷桠。因为学不会写“懋”字而自己改名为陈平。
但凡是天才,从小就会显示出异于常人的地方。
五年级第一次看《红楼梦》,看到茫茫大雪中,贾宝玉随那一僧一道遁入太荒那一节,三毛第一次体验到了文学之美。
然而在老师的眼中,三毛却不是令人放心的好学生,因为她常常会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做一些稀奇古怪的事。
比如有一次,国文老师布置了一篇写理想之类的作文,写完之后喊三毛站起来念她的作文,她捧起作文薄念道:
“我的志愿——
我有一天长大了,希望做一个拾破烂的人,因为这种职业,不但可以呼吸新鲜的空气,同时又可以大街小巷的游走玩耍,一面工作一面游戏,自由快乐得如同天上的飞鸟。更重要的是,人们常常不知不觉的将许多还可以利用的好东西当作垃圾丢掉,拾破烂的人最愉快的时刻就是将这些蒙尘的好东西再度发掘出来,这……”
老师未等她念完,顺手就将一只黑板擦扔了过来。
小小年纪不学好,竟然想做过捡破烂的,这还了得,对得起父母吗?
老师大怒,要求重写。
于是她又写道:“我有一天长大了,希望做一个夏天卖冰棍,冬天卖烤红薯的街头小贩……”作文第二次缴上去,结果当然是一个大大的红叉,打回来,再次重写!
这次她终于写道:“我长大要做医生,拯救天下万民……”老师看了自然十分感动,毫不犹豫大手一挥便批了个甲。
在老师眼里,三毛是不太服从管教又有些懒散的孩子。
爱在红尘——三毛(二)
到了中学,三毛的数学差得一塌糊涂。但有一段时间,她下了决心认真读书,结果几次小考居然考了满分。
这样突如其来的成绩换来的却是老师的质疑。老师认为凭借三毛以往的表现,这样的成绩一定是作弊得来的。
于是老师气势汹汹地前来兴师问罪。三毛盯着老师道:“作弊,在我的品格上来说,是不可能的,就算你是我的老师,也不能这样侮辱我。”
老师被噎得下不了台,为了捍卫师者的尊严,她单独为三毛准备了一场考试,试卷题目是三毛从未见过的方程式。
正如老师所愿,考试结果是零分。
每个人生命中都有无法忘却也无法原谅的疼,洒脱如三毛,也不例外。
老师的这次羞辱成了三毛一生中不能提及的伤痛,每每想起便痛彻心扉。
“在全班同学面前,这位数学老师,拿着蘸着饱饱墨汁的毛笔,叫我立正,站在她画在地下的粉笔圈里,笑吟吟恶毒无比地说‘你爱吃鸭蛋,老师给你两个大鸭蛋’,在我的脸上,她用墨汁在我眼眶四周涂了两个大圆饼,因为墨汁太多了,它们流下来,顺着我紧紧抿着的嘴唇,渗到嘴巴里去……”
老师还命令三毛转过身去,接受全班同学的嘲笑,还要沿着走廊走一圈。
敏感而又自尊的三毛从此把去学校念书当成了她最大的噩梦。为了家人放心,她每天不声不响地按时起床、吃饭、背着书包去学校,可是越靠近学校大门,她越感到紧张。甚至有几次因为恐惧而差点晕倒。
学校成了囚笼,囚禁的是三毛那颗年少自由的心。
所以三毛选择了逃避,逃去书店,逃去坟场。
三毛极喜欢坟场,这也是她异于常人的地方。
“我背书包,一坐车,去了六张犁公墓。在六张犁那一大堆土馒头里,我也埋下了我不愉快的学校生涯。那时候,我认识的墓地有北投陈济棠先生的墓园,有阳明山公墓,有六张犁公墓,在现在市立殡仪馆一带也有一片没有名字的坟场。这些地方,我是常客。世上再没有跟死人做伴更安全的事了,他们都是很温柔的人。”
三毛逃学终于东窗事发,一纸公函寄给了她父亲,无奈之下父亲为她办了休学手续。
第二年开学,在家人的劝说之下,三毛又一次回到学校,可惜没过多久,这次返校又以失败告终。
她过不了心理那一关。
一纸休学文书让三毛重获自由,但她并没有因此迎来晴朗的天空。
在家的三毛,拼命地读书,古代的、现代的、中文的、英文的,只要是书,她都拿来读,成了十足的书奴。
但青春期的叛逆与狂燥岂能是书所能治愈的。她开始将自己封闭起来,陷入到了无尽的黑暗之中,挣不脱,逃不掉。
爱在红尘——三毛(三)
三毛又一次去了坟场,只不过这次的目的是死亡。
三毛人生中第一次自杀,她选择了割腕。
离开人世对于三毛来说似乎从来就不是一件可怖的事情,就像和选择活着一样普通。在她看来,死之只是回归另一种幸福。
好心的路人救下了三毛,让她没能离开这个让她看不到一丝希望的世界,却让她的父母感到了从未有的伤心欲绝。
三毛成了家里易碎的花瓶,每个人都小心翼翼地呵护她,唯恐她再次选择结来生命。
父亲想尽办法试图让三毛开心起来,直到看到女儿对画画感兴趣,直到遇到顾福生老师。
顾福生,家世显赫,顾祝同将军的大公子,为人却极其低调,穷极一生,只为画出有灵魂的画。
人们常说,上帝在关上一扇门的同时,会打开一扇窗。
对于三毛来说,顾福生就是那扇窗。
十六岁的三毛机缘巧合,接触到了顾福生学生的绘画作品,她想见见顾福生,在家人的安排下,顾老师就这样走进了三毛的世界。
从此,三毛的世界不再是黑白,而变成了彩色,她生命被压抑的光彩和快乐终于重见天日。
就在三毛慢慢走出封闭的阴影时,她遇到了她的初恋,梁光明。
起初是暗恋,三毛喜欢他,是因为他的文章,这个笔名舒凡的戏剧系二年级学生,让三毛有一种抑制不住的冲动,她在他的掌心留下了自己的电话号码。回到家,只要有电话响起,三毛总会呼喊:“是我的!是我的!”
然而,这是一段没有结果的爱情,尽管它是那样的令人沉迷。
二十四岁的三毛,最终带着一颗支离破碎的心去了欧洲。
“在这城市里,我相信一定会有那么一个人,和我想着相同的事情,怀着相似的频率,在某站寂寞的出口,安排好了与我相遇。”
西班牙的圣诞夜,三毛第一次遇见荷西,天使降临。
像是前世召唤一样,荷西认定三毛就是那个与他相依一生的人。
你我初遇,一眼万年。
那一年,荷西十八岁,读高三,而三毛已读大三。
自那以后,荷西天天逃课来看三毛,当时三毛只觉得头疼,她把他当成了一个大男孩,所以有一天,三毛认真地对荷西说:“从今天起你不用来找我了。”
荷西说:“再等我六年,让我四年读大学,两年服兵役,六年以后我们可以结婚了,我一生的向往就是有一个很小的公寓,里面有一个想你这样的太太,然后我去赚钱养活你,这是我一生最幸福的梦想。”
你能想像,一个十八岁的大男孩,站在你面前,认真地说出这一番话,你会接受吗?
三毛流下了感激的泪水,要他不再纠缠她,荷西也答应了。
就在那个晚上,在漫天大雪之中,在马德里街头,荷西一边跑一边回头喊:“Echo,再见!Echo,再见!”
爱在红尘一一三毛(四)
像所有的命中注定一样,该在一起的人任凭时光的兜兜转转,最终总会相遇。
再次与荷西相遇,青涩的大学生留起了大胡子,显得成熟而稳重。三毛这次没有拒绝命运的馈赠,将幸福牢牢地攥在手中,许给了荷西婚姻的誓言。
以后的岁月像浸在蜜罐里,三毛随着荷西来到了撒哈拉,那里是她前世的故乡,在那一望无垠的沙漠中,一个柔弱的女子,用她最勇敢的心、最自由的灵魂将日子过成了最美的诗篇。
流动的黄沙,炙热的骄阳,仿佛亘古不变的永恒。对于三毛来说,沙漠是哭泣的骆驼,是唱歌的稻草人,是房前花开,是野营的帐篷,是友人的善良,是恋人的笑脸,是脆弱,是坚强,是狂躁,是温柔,是触手可及,是镜花水月,是开天辟地的原始,是光辉灿烂的文明,是世界尽头的朝霞满天。
拥有三毛,我们何其有幸,是她,将陌生而又遥远的故事讲给我们听,在她的笔下,梦中的撒哈拉绽放成了一片花海。
手里牵着爱情,脚下追逐梦想,三毛,终于活成了无数人心目中向往的样子。
故事的结局常常透着凉,幸福最完美的时刻常常会戛然而止。
仿佛是眨眼的相逢,刹那的倾心。
荷西因为一次潜水的意外离开了人世。
像三毛如此聪慧的女子,大事来临前总会有一些不祥的预感,只不过那次她猜错了方向。
在荷西遇难的前一段时间,三毛总是无可抑制地心慌意乱,比如突如其来的胸闷,毫无缘由的哭泣,又比如无以名状的悲伤,夜夜缠着她的噩梦,梦醒后她泪流满面,知道有大苦难要来了。
三毛一直以为是自己要离开了,她背着荷西找公证人立下了遗嘱,半夜时分,她会发疯似的推醒梦中的荷西,一遍又一遍地说“我爱你”,她珍惜每一分每一秒,恨不得时时刻刻都和荷西黏在一起。
荷西看着反常的三毛,不敢说什么,只是承诺第一期工程完工后不再续约,离开这座美丽的岛屿。
然而那一年,他们没有走完秋天。
三毛一遍遍地呼唤荷西回来,一遍遍地亲吻刻着荷西名字的十字架,可任凭她泪水恸穿天地,荷西还是走了,那个大胡子,再也回不来了。
檐下起了萧瑟的风,房前落了些枯叶,只是没了某个人深情款款的模样。
三毛说:“我总是在想荷西,总是又在心头自言自语:感谢上天,今天活着的是我,痛着的也是我,如果叫荷西来忍受这一分钟又一分钟的长夜,那我是万万不肯的。幸好这些都没有轮到他,要是他像我这样的活下去,那么我拼了命也要跟上帝争了回来换他。”
失去了荷西,三毛就像丢失了半个自己,一时间没了魂魄。可怜的父母一如当年,无时无刻不陪在她身边。
三毛曾说过,这世上有三个人是她活着的力量源泉,父亲、母亲、荷西。如今荷西已逝,对三毛来说,从今以后,父母在哪里,家,就在哪里。
处理完后事后,三毛回到了台湾,在外飘泊多年的游子终于又与家人团聚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