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们家乡,元旦被称为“阳历年”,与之相对的就是阴历年——春节。
小时候我一直把阳历年听成“洋”历年,于是就觉得这不是我们的节日。
那时候,习惯把一切带“洋”字的人和事物看作外来的,比如“洋人”“洋娃娃”“洋布”。
在我眼里,那些带“洋”字的人或事物哪怕再好,也是别人家的,与我们家的隔了一层——不知道怎么会有这么一种排外的情绪,可能是受了大人的影响吧。
“洋”历年因为带了一个“洋”字,自然也不算好的了,没来由地排斥这个节日。
不管是“洋”历年还是阴历年,我们家里一律吃饺子——没有什么不是一顿饺子不能解决的。
虽然都是饺子,但是馅儿却不一样。春节吃的是肉馅儿饺子,元旦这天吃的是素馅儿饺子。
每到这天,母亲就调好了香喷喷的韭菜鸡蛋的饺子馅儿。母亲捏的素馅儿饺子也跟肉馅儿不同,长长的,扁扁的,像弯弯的小船,也像弯弯的月牙儿。
母亲把素馅儿饺子包得又大又饱满,吃到嘴里满口清香,几个就饱了,然后喝上几口母亲调的葱花饺子汤,浑身暖洋洋的。
吃素馅饺子,是元旦的一部分。除了这些,更有节日仪式感的事就是送贺年卡了。
那时的贺年卡分两种,一种只是一张卡片,正面是图,背面是可以手填的祝福语,这种的便宜点儿。
另外一种高档点儿的,是像书一样可以打开的贺卡,有精美的封面,打开来,里面是对开的两张,一面是图,一面写祝福语。
更高档点儿的是一种音乐贺卡,轻轻打开封面,会“叮叮咚咚”地响起音乐,给人一阵惊喜。能收到这样的贺卡,一定来自最要好的朋友。
一般我们买的都是那种最便宜的单张贺卡,贺卡上印的是那几年正当红的歌星或者影视明星,我们选择自己最喜欢的某个明星,送给同学或者老师。
这种贺卡在学校附近的商店都可以买到,每到元旦临近,小商店里就挤满了学生,围着一大叠贺卡挑来选去,店里店外洋溢着节日来临的喜悦。
送出贺卡和收到贺卡都是一样高兴,每过一次元旦,都能收到厚厚一摞贺卡,有些要好的同学送的,我都收藏了保留至今。看到贺卡,如同见到她本人,好像又回到了回到中学时代,回到那种浓浓的节日氛围中。
有一年我们班新来了一位姓程的英语老师,高个儿,白净,圆脸,大眼睛,说话时眼睛会睁得更大,笑起来整张脸都灿烂得像向日葵。
我们都喜欢这位老师,元旦那天送她贺卡的人特别多,为了表达我特殊的心意,我亲手制作了一份贺卡。
用姐姐从上班的厂子带回的白色纸板,封面画了火红的玫瑰花——我想女生都喜欢玫瑰花吧。
贺卡里做了花边等各种装饰——这个我最擅长,因为经常做黑板报的缘故。还贴上我喜欢的贴画,写上我别出心裁的祝福。末了,套上一个透明的塑料外壳。
那个贺卡连画带写,又是剪,又是粘,忙活了小半天才完成。当老师拿到时,眼里放射出惊喜的目光,“谢谢!”我听了心里美滋滋的,像吃了蜜一样甜。
元旦送贺年卡的仪式,不知道别处有没有,也不知道是不是那几年流行,后来不流行了,自从离开我生活的小镇到外面读书后,就再也没有收到过元旦的贺卡了。
曾经铺天盖地的贺卡,以为多得收不过来的贺卡,就此从我的生活中消失了。
到了高中,上了大学后,元旦的主要仪式就只剩了元旦晚会了。
比起我们乡镇中学的晚会,高中时的晚会一下子要上了好几个档次。快到元旦晚会的那几天,班里能歌善舞、漂亮活泼的女孩子一下子活跃起来。
她们像久旱逢甘霖的禾苗,只等着在一年一度的晚会上大放异彩。每一年的晚会一过,就会诞生一位能歌善舞“晚会明星”,成为年级里的风云人物,热度要持续很久。
一年一度的元旦晚会,我一般都是吃瓜群众,坐在观众席上吃瓜子看节目。
高中最后一年的元旦晚会,是在我们年级的文科快班度过的。那是临近高考的最后一次疯狂,我决定也跟着疯狂一把,于是破例报了个唱歌的节目。
我唱了张雨生的那首《我是一棵秋天的树》,比起张雨生耳熟能详的《大海》、《天天想你》、《一天到晚游泳的鱼》等歌曲,这首《我是一棵秋天的树》比较小众,鲜为人知。
那时不过十七八岁的我却十分喜欢这首听起来有些沧桑的歌,歌词写得极美,尤其是开头那段钢琴独奏,缓慢宁静,能让我的心变得很静很静。
这不是一首适合晚会这样喜庆场合的歌曲,比起那些红火热闹的歌曲,也许稍显得清冷一些,就像我的性格,与过于热闹的晚会总显得格格不入。
那一晚,高中三年一直沉默的我第一次在全班同学面前引吭高歌:
我是一棵秋天的树,时时仰望天等待春风吹拂,但是季节不曾为我赶路,我很有耐心不与命运追逐。
我是一棵秋天的树,安安静静守着小小疆土,眼前的繁华我从不羡慕,因为最美的在心不在远处。
当唱到最高音时,感觉自己像一只小鸟飞到了最高的天空,尽情翱翔,畅快无比,那是释放自我的快乐,压抑得愈久,释放的快乐越饱满。
一曲终了,一片寂静,片刻后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大家都有些惊呆地望着我,好像第一次发现我的存在。
那一年的晚会,高中时代最后一年的晚会,至今难忘。
晚会上一刹的灿烂后,我又重归沉寂,继续着默默的求学之路。
到了大学,晚会规格更高了。摆脱了高中时繁重的功课后,大家显得更会玩儿了。
最难忘的还是大学最后一年的晚会,因为整场晚会主要由我策划,还因为做了三年的文艺委员后,我第一次主持晚会。
尽管晚会的着装除了一套围巾帽子是自己买的,其他都是借学姐的,那一晚的我着实惊艳了一把,让不少男生瞪大了眼睛。
那场晚会,我不但和其他三位同学一起主持,还自编自导了一场小品。
在我导演的人生第一场戏里,我女扮男装反串了许仙的角色,和我搭档演白娘子的女孩是一个大眼睛的山东美女。
毕业留言册上,她笑着调侃我:“相公,不要丢下娘子我呀!”如今,不知我的“白娘子”流落到哪里去了。听说一毕业就考上了研究生,她是我们班最早考上研的人。
工作第一年的元旦是和班里的孩子们一起度过的。
我们是那所学校的第一届初中,和我搭档的那一届老师都是刚毕业的大学生。
晚会那天,我们四个班的班主任,两男两女,合作学了一套简单的舞蹈,转着班跳了一圈。所到之处,引起学生们一片尖叫,他们没想到平时不苟言笑的老师们也有这么活泼的一面。
一场一场晚会,送走了一个一个元旦,迎来了新的一年。抚今思昔,无限感慨,为那逝去岁月里的欢喜忧愁。
逝者如斯夫,告别过去,才能迎接未来。又是一年元旦至,新的一年到来之际,祝愿自己新年拥有新的面貌,新的精神,新的收获。
把伯乐推文《扬州的冬天》,献给朋友们,多谢大家一年来的支持鼓励,祝你们元旦快乐,健康平安❤️❤️
2021-12-3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