UDI研究所里,三澄扶着额头:“要是能找出事故发生的地点,或者找到目击者、监控录像的话,就能证明是事故了。”
东海林趴在桌上,接着问道:“社长开派对的公寓在哪?”
三澄无奈地摇头:“这个不知道,知道位置的只有佐野先生。”
六郎也回应道:“我找过社长Facebook上相关朋友信息,也没有找到。”
东海林不依不饶:“那直接问社长呢?”
三澄揉了揉眉心:“所长打过电话问了,但社长起了疑心,所以什么都没问到。”
东海林抓狂地喊道:“行不通啊。”
三澄突然灵机一动:“在佐野先生30天前的伤口,调查伤口上的沥青和砂子的成分,可以推断出具体位置吧。”
“早就泡过澡了吧。……”
三澄这才恍然大悟:“泡过了啊……都一个月了……”
这时候,六郎提出了自己的想法:“那个…旧伤口的成分,不是身体而是摩托车的话…还留着…”
三澄和东海林一下子醍醐灌顶,知道该如何做了。
因此三澄和久部再次来到摩托车修理厂。
【在摩托车修理厂和修理工的第二次对话】
修理工将罩在摩托车上的袋子掀开,久部蹲下,仔细地观察车身,发现了一道可疑的擦痕。
久部:“不好意思,这道痕,来修理刹车器的时候就已经有了吗?”
修理工:“啊,有的。”
久部:“既不新也不旧,擦伤右手手肘也是车体右侧向下时摔的…30天前事故的伤口就是这个了。”
三澄:“橙色、浅蓝色、黄色、浅绿色……有这么色彩斑斓的地面吗?”
修理工:“下水道井盖啊!我还有井盖卡呢!”他一拍脑袋,从里间的柜子里掏出了一叠卡片,“井道卡是由下水道局和自治体发行的地方卡,是将实际存在的下水道井盖作为卡片,全国共200种以上,自驾游的时候就会发放设施去取。”
久部突然指着一张卡片:“这个,西武藏野市的。”
三澄:“黄色,浅黄色,浅蓝色,粉…不是粉色,是橙色吧?”
“成为卡片的小西武是稀少版本,一般的小西武是橙色,在西武藏野市内橙色小西武的下水道井盖有…2000个…”久部念着卡上的信息,脸上的表情由喜悦逐渐转向郁闷。
因为六郎将全市有小西武硬井盖的地方做了标记,覆盖到电子地图上去了,所以大家每检查好一个,在电子地图上点个确认,已检查的数量就会加1了。
“井盖1号,无事故伤痕……还有1999个……”六郎突然有些泄气。
“这得花多少个月啊……”东海林皱着眉头。
“别急,还有人要来的。”三澄神秘地笑了笑。
【搜索硬井盖的前一天,工厂里发生的事】
厂长走进了工厂。
“已经没事了吗?”一路上,员工们都关切地问着。
厂长摆了摆手,“谢谢关心。”
他看着流水线上的蛋糕,想起了昨天住院时,病房外的声音——
“找2000个地方,你们是认真的吗?”和三澄交流的员工不敢相信。
“因为只有这个办法了,厂长醒来了的话请转告他,要是能证明事故的话,这次请务必出面作证,证明佐野先生是在社长的指示下,开摩托车的。”三澄停顿了一下,接着说,“因为他们当着小祐的面,即使看到将事实掩盖的大人满嘴谎言,也无动于衷不加以指正,所以那孩子只能扔石头了啊……”
厂长回过神来,站在操作间的门口,久久不能回神。
他的身体微微前倾,原本半闭着的眼睛突然睁大,像是下定决心了般,他突然推开了操作室的门,快步地走了进去。
他没有理会周围员工们的诸多的问候,他径自向前走,这一刻,世上恍如只剩他一人,他紧握着拳头,离操作台越近,他的脚步就越发坚定有力。一步一步,他果断的脚步声,回荡在氤氲着甜蜜蛋糕味道的空气中。他穿过这些幸福蛋糕的气息,来到了操作台的面前。他没有犹豫,他的胸膛在起伏,下一秒,他关闭了一台机器设备。
像是得到了一种解脱,厂长将后面一排的机器全部关闭,于是,全厂的设备都停止了运作。
员工一阵骚动:“厂长?”“为什么停了?”
当社长来到工厂的时候,厂长正在宣布:“今明两天都休息,后天再开始工作!连续上班的员工都回家休息吧!”员工们不敢相信,脸上露出了幸福的喜悦。
社长怒不可遏地冲到厂长身旁:“在做什么?生产线怎么停了?!”他怒目圆睁,用手指着所有人的鼻子,“今天要出的货怎么办?你们对工作就没点尊严吗?”
员工们深深地低下了头,不敢说一句话。
社长转过身,歪着头,向厂长厉声道:“厂长,你难道没有尊严吗?”
厂长没有丝毫慌乱,他死死盯着社长的眼睛,把这些天积累的所有情感,大声地宣泄了出来:“我有!我不仅有,还比你更有尊严!”一字一句,句句诛心,“没错,我们对商品也要有爱,但是啊,社长!这是出了人命,还要继续做的事情吗?社长,请问你有没有尊严?”
三澄在约定的地点等待着,左顾右盼,小祐走了过来:“我妈妈因为葬礼的手续来不了了。”
“听说了,我妈妈也去帮忙了。”三澄温暖地笑着。“我们这就去找交通事故的证据吧!”
“证据,能找到吗……”小祐有些迟疑,“就算找到了,要是被当作没发生的话……”
三澄抬眼,望向了远处,嘴角平添一丝笑意:“这次没问题的。”她将小祐转过身去——
远处,一行人缓缓走来,他们一身明黄色的工作服,昂首阔步,是工厂的员工们。风吹拂着他们的头发,有精神抖擞的年轻人,也有精力尚存的中年人,他们都朝着这个方向统一跨步,他们都朝着这次救赎齐心协力。他们清楚地明白,这次,一定要有尊严。
三澄轻抚小祐的脑袋,“店里玻璃窗的事,道个歉吧,好吗?”
小祐望向远处走来的人群,他一下子感到全身被灌注了力量,他使劲地点了点头。
在别处搜寻硬井盖的六郎,突然惊奇地发现,屏幕上已搜寻的井盖数量锐增。
六郎抬头,发现不远处的硬井盖附近,明黄色的身影映入眼帘,那一抹抹晃动的明黄,让这座城市充满了活力,也牵动了他那颗飘忽不定的心。几个员工爱怜地摸着小祐的脑袋:“跟爸爸很像呢!”“有被说过和爸爸像吗……”欢声笑语此起彼伏,小祐开心的露出了牙齿,“前些天我打碎了贵店的玻璃窗,对不起。”他鞠了一躬。厂长没有说什么,只是拍了拍他的肩,笑了。
这才是小祐这个年龄该有的样子,这才是厂长这把岁数该有的心态,这才是这个世界该有的声音。这一次,空气里虽然没有幸福蛋糕的味道,但是不知为何,所有人都突然觉得前所未有的,幸福。
大家在不同地方,寻找着同一块硬井盖。
大家都在寻找着,所有人都迫切的擦拭着地面上的硬井盖,想找到那道刮擦的痕迹。
屏幕上的数字还在继续增加。
突然,六郎发现了一道硬井盖上吻合的擦痕,他如释负重,所有人都如释负重。
三澄和大家来到了这块硬井盖附近,她发现正对着硬井盖的地方,正好有一个摄像头。他们来到监控数据保存处,调取当天的监控。
时钟滴滴答答地响着,所有人的视线都聚集在电脑显示屏上,当佐野先生的身影出现时,大家一阵惊喜。原本背过身的小祐突然转过来,“是爸爸吗?我要看,我想看我想看!”三澄挡在了他的面前,“等等,小祐……真的要看吗?”三澄注视着小祐,这个本应幸福生活的小男孩。小祐低下了头,随即又把头抬了起来,“我想看,我想知道,在爸爸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三澄点了点头,挪开身。所有人都紧紧盯着电脑屏,一个骑着摩托车的人出现在屏幕上,在转弯的地方,他突然毫无防备地连车带人摔倒了,车由于惯性继续向前,佐野先生却倒在了地上,呻吟扭曲。小祐眼中蒙上了一层水雾,他问道:“爸爸就是在这个时候受伤的吗?”三澄答:“是的。在椎骨动脉留下了伤口。如果在期间能够休假,住院进行检查的话,说不定就能检查出损伤了……”她的声音渐渐低沉下去。大家缄口不言。
时间倒流回了那天晚上。
天上,是璀璨绚烂的烟火。佐野先生骑着摩托车,带着幸福蛋糕,驶向社长的派对场所。他看了看表,想到很快就能回家了,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到达,停车,熄火,这一切流程进行地很顺利。他乘电梯来到了高层,走出电梯,夜幕中火焰迸发的声音远远传来,佐野不禁加快了脚步。他推开门,“不好意思让您久等了!”社长倚在门口接过蛋糕,醉醺醺地骂咧道:“真是的,怎么这么迟啊!”然后就转身招呼着朋友们,关上了门。佐野在心中默念:“好!能回家了”脸上挂着的笑容一直没有褪去,他转身回家。
此时此刻,社长在派对上自豪地喊着:“大家来看看,人气爆款蜂蜜蛋糕来啦!”灯红酒绿,纸迷金醉,大家摇曳着身子,在星火的照耀下,在酒精的陪伴下,扭动着身姿,迷离的眼神,奢靡的大笑。与此同时,佐野骑着摩托车,行驶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漫天耀眼的星光,让他感到无比的幸福。可奈子夫人和孩子们趴在窗口,望着美丽的烟花,说这烟花好漂亮。佐野还在继续行驶,派对上的人们还在继续狂欢。佐野的眼皮逐渐合上,他的头昏昏沉沉,眼睛有些睁不开。派对上的人们开始疯狂,没吃几口的蛋糕被打翻在地。佐野的脑子有些不受控制,连车带人一起摔翻在地。蛋糕掉落在地上,佐野甩落在地上,他口中喃喃:“痛……”他摸着自己的脖子,睫毛微颤,缓缓睁开眼,在满是皱纹的眼角边,是映着烟火的眸子。夜幕中,一簇又一簇的烟火绽放在黑夜里,给回家的离人照明了路途。佐野突然笑了,他觉得这烟火很美。他费力的支起了身,“得回去,他们还等着我……”
当佐野浑身是血地回到家时,可奈子紧张地询问发生了什么,佐野不在乎地笑着:“没什么事,骑摩托车摔倒了。”“该不会是边打瞌睡边开的吧。”可奈子焦虑地问着。“没事没事,真的没事,比起这个,我饿了。”佐野笑意难掩。“还是去医院检查一下比较好吧?”可奈子还是不放心。“没事啦!”佐野拉开了孩子们睡觉的帘子,支起半边身子,躺在他们身边。他小心翼翼地替孩子们掖好被子,眼中是数不尽的温柔。“要是能幸福就好了。”他喃喃自语,“等他们长大了,能幸福生活就好了。要幸福啊!要幸福啊要幸福啊要幸福啊!”“嘘,别吵醒他们啦!”可奈子站在一旁,眼中也是数不尽的幸福。他们都笑了。
看完监控的小祐回到了家,“我回来了”。可奈子热情地招呼着:“欢迎回家!”他接过小祐的书包,“听说工厂的人也都来了?”小祐点了点头,“听了很多话,关于爸爸在工厂的事……”可奈子欲言又止,看着儿子。小祐突然笑了:“很开心!”可奈子这才放下心来,跟着一起笑了,她抱住了儿子,摸了摸他的头,关切的问道:“饿了吧?”
三澄和六郎走在回家的路上。
“我听意大利朋友说过,劳动是种惩罚。所有人都是罪人,是为了弥补罪过而劳动,所以争分夺秒地工作,回家。”三澄在楼梯上一边走,一边说着。
“听了这个就不想工作了。”六郎吐了吐舌头。
“也不知道什么是幸福呢。那…明天见。辛苦啦!”三澄挥了挥手。
“明天见。啊……三澄医生……”
“恩?”
“那个,你是为什么而工作的呢?”
“为了生存。”三澄不假思索。
“秒答啊。”六郎好像有些失望。
“久部你呢?”
“我的话……还没找到梦想嘛。”
“梦想?这种浮夸的东西没有也罢。就当是目标不就好了。”
“目标?”
“拿工资去买什么,或者假期去哪里玩。或者是为了某个人而工作什么的。对了,不知你听说了没有,全体员工决定一起起诉社长了。请求要回未发放的加班费和劳动环境改善。他们终归是有了勇气直面现实,真好,要幸福啊!”三澄抬眼,望着夜幕,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