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一棵开花的树
我的家乡在邵东县,隶属于湖南邵阳。它位于湖南省中部,山地多平地少,致使这里的人无法仅靠农业维持生存,因而千百年来邵东人就有在外从商的历史传统。1978年改革开放后,市场经济逐渐活跃,许多邵东人背起行囊离开家乡,前往全国各地寻找商机。
20年前,我的父母带着我离开家乡,来到湖南的另一种城市——湘潭,做生意讨生活,在这里一待就是20年。在这20年的时间里,我回到邵东的次数屈指可数,间接成为一个漂泊在外的游子。
我对家乡的印象更多停留在外婆家的天台山水库,一个环境优美之地。小时候,经常会听我妈妈讲起关于水库的一年四季。
每到春天,天台山水库的野草就会开始疯狂地生长,光秃着枝丫的树就会长出新叶,百花就会漫山遍野地开放,比如桃花、映山红、油菜花等,看上去让人赏心悦目。这里的人们嗅着花香,感受着春天的气息,投入到新一年的劳作中,种下各种粮食作物与蔬菜,来迎接一年的开始。
每到夏天,水库里枝繁叶茂的树会吸收空气中的炎热,使这里与外界的酷暑炎热隔离,让居住在这里的人们,享受着难得的清凉夏日。这里的人们会吃着自家摘种的各式各样的蔬菜,饭后就去吃地里熟透的的西瓜、香瓜;有时候他们也会拿上捕鱼网,去水库里逮鱼吃。
每到秋天,山里的橘子树上就会挂满熟透的橘子,地里摘种的玉米、花生、红薯等也到了成熟的季节。这里的人开始忙活起来,忙着收获这一年大自然的馈赠,同时也为即将到来的冬天储备干粮。
每到冬天,山上大部分树的叶子都落光了,有时候雪会光顾这个地方,白色的雪花轻轻落在裸露的树枝上,呈现着冬天特有的美感。这时住在山上的人,不再经常去地里忙活,而是待在室内,烧着从山上砍来的柴火围炉烤火。
这样的四季印象,吸引着我来到了这里。四年前的暑假,我和家人坐着火车,几经周折,一路颠簸来到水库看望外婆。水库的夏天果然如我想象的那般,比在城市待着简直凉快太多。
那个时候我迷着诗歌,我会拿起一本索德格朗的诗集,在下午四、五点阳光不热烈之时,来到离外婆家100米的空地上,读着索德格朗的诗歌——我必须徒步跨越太阳系,在找到我红毛衣上第一根线头之前,我预感到了这一点,宇宙的某个角落悬挂着我的心……我边读边感受着她的文字对我内心的冲击。
有时候我会折来路边的枝条,织成一个草环,戴在头上,或放在地上拼成几个字;有时候我也会摘几株不知名的野花,把它们扎在一起。
我会把花束放在眼前,从花的缝隙中想象,在对面那座山上,是否也有同我一样的人。待在这山清水秀的之地,总觉得无法融入这片土地,总觉得有一种隔离感让我想逃离这里。
我在外婆家住了十来天。当我坐上车离开水库时,我的内心反而有一种释然感。我的确喜欢这里的山清水秀,鸟语花香,可是我早已不属于这里了,我不过是家乡的陌路人。
此后,我都没有回到家乡过。回到大学校园,认识的新朋友经常会问我,你是哪里人?我只说我是湖南人,说完后便没有了下文。
我不肯承认邵东是我的家乡。邵东,作为我的出生之地,它并没有见证我的一路成长。或许从我离开家乡之日起,我已不属于这里。
后来,从外省读书归来的我,回到了湖南继续上学,班上的十几个同学中就有四个是邵阳的。奇怪的是,当我与她们待在一起时,我会感受与他们很自然地亲近,因为我和他们出生在同一个地方。
这时我才发现,我虽长于他乡,长期不愿意承认邵东就是我的家乡,但其实在我的骨子里,我与家乡从未割裂过联系。我的身上仍然刻着家乡的印记,我会与家人说着家乡的方言,我会听亲人聊起与家乡有关的所有事,跟着父母感慨这些年那里的变化。
我虽不在家乡长大,却仍流着家乡的血液。
家乡在我们长大后变成故乡。其实每个人心里都住着一个故乡,那个埋着我们根的地方。而这个根就是对故乡的文化记忆,维系着在外的游子们仍然心系故乡。
2018/3/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