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如果你走了,谁人再是我不重要。埋名换姓随便换个身份,找个归宿平平淡淡缠绕。
不知不觉你已经走了十年了,来看你的时候,心底还是有些按捺不住的紧张,不知道,十年过去,岁月会不会已经让你认不出我了,我已经不再如初见的时候,你所说的一样,双眼带着希望的光……
——“诶,有没有人和你说过,你的眼睛长得好好看,里面就像是住着光,那种饱含希望的光。”
这话从你稚嫩的嘴里说出的时候,像极了那些演技拙劣的表演新人,本应浪漫深情却显得格外逗趣,惹得我为了忍笑憋红了眼。
从那天之后,每天下课的时候都能看到你骑着自行车等在校门口,也逐渐养成了走出校门就四处寻觅你身影习惯。
你带着我去小镇的河堤边吃烤串,我看着你喝着一瓶啤酒模仿非洲猴子,笑得前仰后合,你追着我问,是不是特别逗,还说让我别只是笑,点评一下你的演技。
现在回想起来,还是有几分捧腹,因为,说实话,看上去傻极了,可是你的傻却成了我中学时期最难以忘怀的回忆。
我根本没有想过,这样在我旁边装着非洲猴子的你,竟然会在假期告诉我,你想要学表演,以后要当演员。这笑话是你有史以来和我说得最逗的一个,差点让我从自行车上笑掉了下来。
谁会想要花时间去看一只非洲猴子表演?
你停下车,第一次那么认真的看着我,那满眼的真诚让我不由自主收起了调侃的姿态,在自行车后座上正襟危坐,双手第一次显得不知所措,从腿上塞进了衣兜,避免乱动。
——“但是我们这县城没有地方可以学表演,我们高中一起去省会读书吧!”
——“省会?”
——“嗯!”
去省会,对于我这样一个从未踏出过出生小镇的我来说,有几分兴奋,更多的却是深深的畏惧,对陌生世界的畏惧,对未来不定性的畏惧……以及对父母的畏惧。
我的父母也是一个在这小镇上劳碌一生的人,别说去省会了,就算是隔壁的小市区的短暂出差,都让父母觉得畏惧,怎么会放心我在十多岁就自己跑到省会去读书。
如我所想,我和父母因为去省会念高中的事儿爆发了一场空前绝后的争吵,我不知道我去省会念哪所高中,也不知道过去那边需要多少钱,甚至不知道去省会能够让我有什么不一样的改变,唯一想的只是,我不想让你失落。
于是我被爸妈反锁在家里面,看着你发过来的短信,哭得像是一个傻子,我没有勇气告诉你,我可能不能陪你去省会念书了,因为我害怕说出这样一句话的时候,我就再也不会是陪在你身边的那个人了。
你给我发你和爸妈出去旅行的照片,说着你的所见所闻。
你说山上的猴子窜过来不止把你的饮料抢了,还在一边嘲笑你。
我蹲坐在床边,肚子里面空空荡荡,肠子似乎在腹腔里面搅成了浆糊,痛得钻心。
你说住的酒店旁边有一条小溪,溪水的声音能在耳边回响一晚上,感觉自己被疗愈了。
我看着镜子里面的自己,面色蜡黄,精神萎靡,已经开始失了人形。
你说那日出美极了,还在云海上面看到了佛光。
我终于晕倒了,被爸妈连夜送到医院去,醒来的时候看着爸妈在床边守了我不知道多久。
——“爸妈……”
——“医生,他醒了,他醒了!”
——“爸妈,我想去省会读书。”
——“你!唉……罢了,去吧……去吧……”
那一天,我第一次注意到,平日里将自己掩饰得精致的母亲已经有了数不清的白发,而父亲似乎也因为这段时间的争执,没了那寻常挂在嘴角的笑容。
我出院的那天,你也结束了你的假期旅行。肠胃因为我这一次的折腾落下了一个长期病根,时不时就会绞痛,饮食也只能吃上些清淡的粥食。
你载着我又去了那个河堤边的烤串摊,夏末的风吹得我们都很悠闲,你抱怨着我不知道这个假期在忙些什么,消息总是回得只有几个字。
你把那烤串喂到我的嘴里,嘴里嘟囔着的
——“你吃啊!等我们出去读书了,还不知道得多想老板家的烤串。”
——“嗯!”
——“你买了火车票了么?”
——“没呢,想着说等你回来再决定怎么去。”
——“唉!看我这记性,忙着去玩,都忘记和你说了,我的票已经买好了,我陪你明天去看看火车票。”
——“嗯!”
果不其然,开学季的火车票格外的难买,我只能买着一张站票和你赶上了同一班车。我们两人在硬座车厢挤在同一个座位上,后半夜已经逐渐熬不住了,靠在你肩膀上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一个摇摆把我惊醒的时候,我发现找不到你,车窗外面的日出给山边镀上一条金边,还没好好欣赏,已经被一股香气吸引了我的注意力,你把两盒泡面放在那小桌上,像个小孩子一样被盒底水的温度烫到捏耳垂。
——“这日出没有那次我在山上看到的美,要是有机会,你能和我一起去就好了。”
我看着桌上的泡面,选的没有辣椒的鲜虾鱼板面,我从来没有看过那么美的日出,吃着泡面,赏着日出,和你一起。
我们都上了还不错的高中,你走了艺术生,我成了文史大军中的一员,你和我借笔记,让我给你补课,尽管你似乎在上了高中之后,就变笨了,明明很容易的题目讲了很多遍你还是不会。
你也逐渐洗去了之前小镇少年身上那些土气,站得抬头挺胸,走得自信满满,还练出了一些肌肉,成为了一个小班草,出出入入都会有几个迷妹追随。
你还是会带着我去学校旁边好吃的店里面吃些好吃的,和我说着表演学校那边发生的趣事,你说你们表演学校里面好多像我们一样的,原来省会这边好多好多的。
我看着你似乎觉得我们之间出现了距离。
你说你发现了一个聊天室,打开附近就能找到很多帅哥,可以随便撩。
我看着你的表情觉得我快要失去你了。
你说有经济公司在表演学校上看中了你,想要让你出演他们的一部电影。
我看着你手上的合同,我们应该是两个世界的人了吧!
——“怎么你都不为我开心呢?我有机会演戏了诶!可以出道了!”
——“嗯呐,恭喜你哦!那你要努力红起来哦!”
——“你看我那么帅,肯定能红是吧!”
——“那我们以后别见了吧,被发现对你事业不好!”
……
我起身跑出小店,冬天的省会,开始下雪了,好冷,我就在寒风中跑着,眼泪顺着脸颊流下去。
跑了没几个路口,已经觉得筋疲力尽了。之前饿出来的低血糖也随着席卷而来,双眼一花,不省人事。
也就是这一摔,你我的缘分终于走到了尽头,我永远都不会想到我这样任性的一跑,会让你来追我的时候遇上车祸。
我看着你爸妈来接走你的遗体,从那一天开始,我眼里的希望之光没了,也落魄的逃回了老家。
一转眼,就是十年了,我改了名,到了很远很远的地方上大学,工作,身边的人来来走走,我也开始用社交APP。
遇到一个少年,他说他喜欢我,我信了。
他说他以后要学表演,笑得像个傻子。我似乎又看到了你,那个像是傻瓜一样的你。
我终于请了我工作以来第一个大假,因为我想要回来看看你,亲自和你说一声,我想你了。
我想问问你,会不会接受我和他在一起?
不知不觉你已经走了十年了,来看你的时候,心底还是有些按捺不住的紧张。
不知道,十年过去,岁月会不会已经让你认不出我了,我已经不再如初见的时候,你所说的一样,双眼带着希望的光,你走了,我是谁已经无所谓了。
但是,我还是会继续活下去,埋名换姓随便换个身份,找个归宿平平淡淡缠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