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着窥伺那段讳莫如深历史的心理,从某宝上淘到了这本王小妮的《1966年》。读完想写点感受,上网查资料时候发现王小妮前些日子刚在网上发表了一些不当言论,但无论作者立场观点如何,不影响我们评价其早期文学作品。今天不去讨论作者本人的“高墙妄想症”,只就事论事谈谈读书后的一些感受。
我们已经看过许多关于文革的叙述,悲情的、控诉的、义正词严的、宏大叙事的、宫廷内斗的……而《1966年》是舒缓的、绵密的、反高潮的,是多样化与常态化的异常,甚至可以说,作者的语言是诗意的,但是,诗意并不是把1966年诗化了,一切让人揪心的惊恐、畏惧、警觉、谨慎都藏在水面以下,犹如静水深流。
全书由十一个短篇构成,十一个小故事像是一个个相互孤立的田野文本,家长里短房前屋后炕沿柜角,都是用普通的市民村民,或尚未被揪出的黑五类子女等的视角来讲述,几乎没有任何暴力的描写,却通篇都笼罩在一种山雨欲来的恐惧中。让人总担心书中的人物会在下一页死去或被残酷折磨,但没有,但总会有。
时代遥远,文字轻盈,故事却那么重。大时代里的小人物才是历史真正的见证人。人在时代面前如此渺小而又悲凉,却又透着人性的善良和胆怯。书里所有人都没有名字,也没有必要有名字,都是被时代洪流裹挟身不由己的个体。不动声色的日常叙事,读来却有于无声处听惊雷的感觉。让人不禁感叹,让这帮孩子背负如此沉重的历史是多么残酷的事情啊!柴静有句话很有名:没有在深夜痛哭过的人,不足以谈人生。希望经历过那段岁月的这些孩子,真的能够通过痛快大哭一场得到解脱。
十一个故事下藏着深深的历史忧虑。作者以很独特的红色文字,既不热火朝天,也不苦大仇深。轻快、雀跃的笔刀,挑落裹缠在1966上的凝重。几乎是灰白色的描写中只有语录、袖箍这样的词是红的,红得刺眼。那个年代不惜以消灭肉体的方式力导一种意识形态至上的同构,却无法消灭人们内心的异质。克罗奇说每段历史都是当代史,其实每个当代史的瞬间也决定了复杂莫测的未来。人类学研究者讲究的是知识面和逻辑的基础上,不放过任何调查时容易被忽略的细节,发掘背后的意义。在这一点上小说家和人类学者完全是同行。
此外,此书本身的装帧很有深意:极简、黑与暗红,每则故事前的插画都有的黑墨色块的隐喻,让人能够感到出版社在排版和设计上是用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