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邻的花花一下生了十只小狗,拥拥杂杂的挤在一个草框里,暖烘烘的一大家。
每每来人的动静,花花都咬牙切齿的“呜呜”吟叫,瞪着一双泪眼,怒视来人。小家伙们一刻不停的排斥彼此,咬住奶头就不撒嘴,直到肚皮鼓的透明。后来者,一口奶也吮不出来。没有一周,吃足奶的,胖的像篮球,神灵活现;没吃上奶的瘦的只出气,不进气,偶尔“嗷嗷”,睁不开眼睛的可怜。
“那只熬不过今晚,明咽了气,扔了倒也干净。”就是因为这句话,阿小收养了小白。家里大人倒也没甚意见,只是说“带来了,就你养活。”
小白简直就成了处理家里剩菜剩饭的垃圾桶。无论你给他多少,都舔的净光不剩。胃口简直好的出奇,巴掌长的鱼骨头,你眼看着掐的它都喘不出气了,可伸伸脖子又缓过来了,人见都说“这狗,贱养,好活。”
小白就是这样每天吐着舌头,笑哈哈的吃着残羹冷炙,一天天长大开来。每每到了春天,大人总说“可别让走上狗子,生出来,你家还得伺候月子!”引来一阵欢笑。
不过,发了春的狗,钻阳沟也能出去,那能拦的住?门刚咧开一道缝,小白穿过腿肚子,疯似的往后街跑。等你追上去,腚都对上了,非拿胳膊粗的棍子追着打,才敲开!越跑越疯,越疯越跑,全身的毛都支楞起来,如同烫成波浪的头发一样晃眼,干脆锁起来,省得操心。
阿小,平日是最疼小白的。闻到谁家有炖骨头的肉香,早早就和人家约会“剩的骨头莫倒掉,等我来取。”平日,放学回家,小白就像没长大的孩子一般,张着两只前腿急不可待的直扑进阿小的怀里,毛茸茸如同一团雪,融化在温暖的怀抱。
阿小上学时,小白总是送出一大段,非得等他拐上了大道,蹲下作势要拿砖头,它才磨蹭着返回家。
一天,阿小和小白打闹着刚拐过街角,一只一人多高的狼狗,拖着半截铁链,淌着口水迎上来。阿小吓得蹲坐在地上,狼狗嘴里喷出来腥气催醒了他的理智,阿小边往后爬边喊小白。小白却吓的瑟瑟发抖,眼睛里流泪般,缩脖后退。一瞬间,狼狗叼进了阿小的腿肚子,“啊”……
被狗咬伤,总是件比较麻烦的事。当时,医疗条件跟不上,根本没有打针的意思。唯有用肥皂水一遍又一遍的搓洗,直到伤口里流出鲜红的血液,才上药包扎。狼狗家要留钱,都是街坊胡同,说什么阿小家也没留。拎来的四把鸡蛋,给人倒回两把去。咬人的狼狗是应该被打死的,养这么大看羊的,也不容易,也便留下了。从此,阿小家就厌弃了小白。养狗护主天经地义,一只不知道感恩的狗,养不养,没意思。
剩下就喂口,不剩就饿着,谁也不似以前,刻意给小白留下。养好伤的阿小也不待见小白,看见它伸舌头摇尾巴,就来气“你,就是一条狗。”成了“野狗”的小白,除了晚上回家趴窝里睡觉,整天几乎不见面。后来,即使三两天不见面,也见怪不怪了。
一天,阿小养好伤,上学没多久,又见着了小白。全身瘦了一大圈,皮毛擀了一层毡,都快认不出了。一步步尾随着阿小直到街角,放羊人家院子里出来穿出一阵轰鸣的狗叫,吓得阿小直打哆嗦。本想撒腿野跑,小白如剑一般窜出去,两只狗没头没脑的撕咬到一块,小白在那狼狗的嘴下,嗷嗷惨叫,但没有退缩。直到养羊人拿棍子击退狼狗,小白还呲牙咧嘴的往上冲……
满身血黑的小白,瘸着两条腿蹒跚的走到阿小近前,还是那双泪汪汪的大眼睛,欲言又止。小白执拗的往前爬着,身后留下一道由深变浅的血痕,直到一个麦草垛前,轻叫了一声,才趴在地上。草垛里陆续滚出五个毛球,蹦跳着轻轻咬着小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