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是人非的现在,回不去的江湖——《江湖儿女》

这是一部解构古惑仔的电影。
儿时看古惑仔系列,总是迷惑于他们的兄弟义气,迷惑于陈浩南的铁汉柔情,迷惑于小马哥的风流倜傥,可却从未想过他们风光的背后有什么。高中的时候同桌是个曾经“混过社会”的主,可他对我讲起那些时光,却是被人打得浑身青紫却不敢回家要在别人的出租屋里躲半个月的仓惶窘迫,是热血背后的利益纠葛与算计。当时的我尚不能理解这一切背后深层次的原因,只是带着一种来自“乖乖女”的好奇看着那个光怪陆离的江湖世界,一如我看着我喜欢的武侠。直到后来,看了许多书,听了许多故事,看了许多电影,才渐渐明白风光背后的无措自责与不甘。
影片一开头,便是晃晃悠悠的公交车,一看就是生活在底层的人们所惯有的出行装备,穿着厚毛衣睡得像个小猪仔的小孩,随意地在车上抽烟的中年男人,拿手扇着烟却无奈的女子,所有这一切,构成一幅公交车上的众生相。然后女主出场,一路笑着打招呼进去,是大哥的女人,却并不是那么风光的样子。衣着俗艳,笑容亲切,抽烟的手势娴熟得仿佛经历过几万遍。
女主回家,递出去的车费,推拒后的收下。在屋里打苍蝇的细节,冷不丁听到矿上大喇叭响起的突兀。喇叭里的“炮轰资本家”言论,和之前女主与邻居间的对话对照着看,已能看得出这个穷途末路的矿,以及附着其上的所有人的窘迫与不堪。
女主熟门熟路寻到播音室,拔下音频线。广播骤断,女主的父亲没有露脸,只有一个弯下的脊梁有一个特写。
![[电影天堂www[00_15_46][20190121-142934].png](https://upload-images.jianshu.io/upload_images/1260197-96b03e1734dbb209.png?imageMogr2/auto-orient/strip%7CimageView2/2/w/1240)
弯下的是一个男人的脊梁,弯下的更是这个已经有点跟不上时代的男人,对生活的怒吼、妥协与无可奈何。在充满激情的演讲中,他发布着对“刘金明”的檄文,仿佛自己还生活在那个热火朝天的年代,自己还是接受祖国号召到祖国最需要的地方去的建设者。可这一切就如同一个肥皂泡,轻轻一戳就破了。在片中戳破肥皂泡的是女儿拔下音频线的手,而突破他心防的,却是女儿软软一句“爸,回家吧。”回得去的是破败的家,回不去的是美好的充满干劲的旧时光。
“二勇哥”找来,那般嚣张那般自在,带着股子已走出泥潭的不屑与傲慢。却又被轻轻一句“你开发了那么多别墅,咋还住在村里”给戳破了一身虚荣。可愈是这样愈要傲慢,专门拿出钱给“弟妹”买衣服,暗示女主穿得不够好;又坚持让自己带着的年轻“马老师”来一段国标,更是十足的傲慢。
可世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不久之后就有了“坟头蹦迪”的桥段。“马老师,麻烦你了,二勇哥喜欢这个。”既是讽刺,又是回击,又带着点黑色幽默的傲慢。
![[电影天堂www[00_28_36][20190121-150831].png](https://upload-images.jianshu.io/upload_images/1260197-3efdf96a6a80ba2f.png?imageMogr2/auto-orient/strip%7CimageView2/2/w/1240)
极具黑色幽默又自有其内在的逻辑,这,很江湖。更江湖的是,刚下完定论“二勇哥”是被几个不认识的小年轻给捅了,转眼自己也被不认识的小年轻敲了闷棍。我本以为他们会动私刑,不料却也是不认识就算了的轻拿轻放,这不江湖,却有点人性的真实。这不是快意恩仇的武侠世界,这是有警察,有法律的现实世界。妄动私刑会犯法,私自持枪更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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斌斌和巧巧在野外开枪的画面,大片的绿色原野,和整部片阴郁的风格并不一致,但却仿佛是巧巧心底仅存的几许美好一般。另一个美好的画面,是巧巧和父亲回家的时候,虽然是破败的矿区,但明丽的用色,让人知道巧巧在那刹那心是放松的。
可惜美好不过刹那,面对械斗,面对孤身勇对一群人却无法以一当十的无措的爱人,被保护在车里的女人拔出了枪,明知道后果却毅然决然地从车里出来了。
![[电影天堂www[00_43_30][20190121-153950].png](https://upload-images.jianshu.io/upload_images/1260197-988c6c0fa51156fe.png?imageMogr2/auto-orient/strip%7CimageView2/2/w/1240)
开枪的那刹那,她既是英雄的,又是决绝的。她已经踏出了回不去的一步,后续发展也果如她所料。
![[电影天堂www[00_50_10][20190121-154638].png](https://upload-images.jianshu.io/upload_images/1260197-50ba9a5816a99bc7.png?imageMogr2/auto-orient/strip%7CimageView2/2/w/1240)
身陷囹圄是逃不开的魔咒,从她摸到枪的那一刻开始。
![[电影天堂www[00_52_26][20190121-154859].png](https://upload-images.jianshu.io/upload_images/1260197-e1bd7d0668a1a34f.png?imageMogr2/auto-orient/strip%7CimageView2/2/w/1240)
坐船去重庆找他,是必然,又是结束。她在狱中有过人探望,却不是他。她出狱也是孤身一人,甚至比不得之前“大学生”出狱时的风光与得意。而她入狱,却是为着他,为了那句“枪是我的”。不被领情的牺牲显得格外孤寂与落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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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中那个摩的司机要和巧巧“耍耍”的支线,既是黑色幽默,又串起了巧巧和斌斌建立直接联系的桥梁。“我的摩托”言犹在耳,有几分庆幸有几分好笑,更有几分幸灾乐祸的“活该”在心里暗暗出口。可画面一转却是巧巧报案,报案是为了联系家人,而她所能联系的家人也只有他。这更像是一出逼问,可惜结局早已注定。
![[电影天堂www[01_19_23][20190121-163154].png](https://upload-images.jianshu.io/upload_images/1260197-fc3524c4452b7559.png?imageMogr2/auto-orient/strip%7CimageView2/2/w/1240)
她还沉浸在江湖儿女的梦里,他的梦,却早已在纸醉金迷间醒来。他不愿去面对旧时马仔的风光,要混出个样儿来回去,所以成了另一个“洋气”女人的“男朋友”。而她,却成了他必须要割舍的过去。
![[电影天堂www[01_38_15][20190121-171504].png](https://upload-images.jianshu.io/upload_images/1260197-d7d80a6b443d140c.png?imageMogr2/auto-orient/strip%7CimageView2/2/w/1240)
矿泉水瓶是片中绝佳的道具,可以打人,可以是紧张时的慰藉,还可以是尴尬时的缓冲剂。比如这里,面对骗子·老师·宇宙学者徐峥老师伸出的手,绝佳的应对是伸出一只矿泉水瓶,既表达一份信任,又巧妙地暗示这信任其实也如同建立在流沙上。
![[电影天堂www[01_38_30][20190121-172008].png](https://upload-images.jianshu.io/upload_images/1260197-86aed0f09976ef3b.png?imageMogr2/auto-orient/strip%7CimageView2/2/w/1240)
尴尬一笑后,俩人隔着一个矿泉水瓶携手走向未知的前方,仿佛一个他们关系的隐喻。一样的军绿色上衣,她穿浅色的裤子,他穿深色的,他们的旁边,是老式的绿皮火车,仿佛时光还停滞在这里,未曾远去。
![电影天堂www[01_40_31][20190121-174035].png
这一个拥抱,如此局促,如此小心翼翼,又如此轻飘,仿佛随时会如轻烟般飘散。充满了试探、游移、不安,却又带着股子一往无前的孤勇,还有一丝丝相依为命的慰藉。正如巧巧在火车上做出的那个决定,就是那一瞬间,不再回去家乡,去往曾经以为会搬去的远方,和一个在火车上萍水相逢的陌生人,奔赴一个看不清的未来。这种事,是只有孑然一身的江湖儿女才做得出来的。
![电影天堂www[01_43_22][20190121-174957].png
转瞬一起,又转瞬抛下。天地一逆旅,我本是过客。
我等羁绊于尘缘情事的俗人,不过是看着江湖儿女们的故事,付诸一声叹息,便是圆了一个自己的侠客梦。至于那江湖逆旅背后的孤寂不安不为人所知的痛苦哀伤,自有江湖儿女默默承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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