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了,他又失眠了。
学校周围的路灯的光,不知转了几回,找到了他的宿舍天花板,随着外面雨徘徊。他的床铺在宿舍的最里面,他累了,不想转身去窥视天花板上时有时无的光。
有两股风,一股就在他旁边,敲击着床头的窗户,另一股在他的对面,肆无忌惮地闯入,似想与他同眠,尽管彼此都心知肚明,是睡不着的。
他终于缓缓地坐了起来,穿上鞋,缓缓地走到窗前,手贴着玻璃,一会儿却滑了下来,雨也闯进来了。他又用他疲惫的双手扶着它的框架,以他不多的力气试图关上窗户。随着关窗的“吱吱”声,窗户已半关,却又吵醒了一个人 。那人坐在床上,揉搓着双眼,问:“你怎么还不睡觉啊?”
他转过身,平淡地说:“睡不着。”
那人又问:“你不冷吗?”
他缓缓地摇摇头,尽管他的衣裳已被雨水沾湿了一半,他也用手撑着瑟瑟发抖的双腿,他仍旧这样说。
那人也不说什么了,躺下去了。他对那人笑了,现在在任何场合时间,他都可能会这样笑,说不出笑的缘由,和他空洞的双眼一样。他把目光转移到窗户上,他不想关上窗户了,他用尽全力将那扇窗户往左推,窗户已大大敞开,风和雨全闯进来了。他从窗户向外望,楼下的黑色的树,黑色的风;天上黑色的云,黑色的雨,和他一起在颤抖。他觉出自己还是有很多朋友的,他又笑了。
他就在那儿傻傻地站了许久,直到树变得深绿,云变得灰白,他才伸伸懒腰,打打哈欠。虽然他的衣裳全部都被打湿了,但他没有继续发抖,此时已没有任何东西可以使他恐惧,使他发抖了。
他去洗了洗脸,漱了漱口,背上他沉重的书包,在转角处又望了一下那扇窗,上面爬满了雨珠子,它们正在缓缓地流,所到之处无不留下一条长河。阳光很昏沉,与下午六点时一样,转折到他的眼睛上,他感觉很刺眼。几颗雨珠子流到一块儿,裹着令他厌恶都阳光坠落了。
他下了楼,回头再次望了望那扇窗,同时也盼望着另外一场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