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升上初三以后，不知为什么，自己突然对什么都不太感兴趣。可能是上一年热血燃烧过度，导致现在过分颓废。
不过颓废也是一种气质，挺好，挺好。
最先发现我有问题的是老爹，他是厨子，负责全厂两三百人的吃饭问题；在干厨子之前，他是个厂长，也负责全厂两三百人的吃饭问题；在干厂长之前，他是交警大队的大队长，负责——好吧，那时英俊潇洒的老爹不管人吃饭的问题，他管人有没有好好走路开车。
之所有先唠叨这么一段，是想说明，老爹为什么能看出我的颓废——按照他的人生曲线，估摸着他当年可能也有过颓废这种气质。或许还有过不止一次。
开学没多久，老爹就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摸进了我的房间。当时我就吓得一哆嗦，因为上次他瞒着我妈摸进我的房间，还是因为我偷摸他裤子口袋里的钱去租漫画书。
之前那一晚，他摸黑进来后关上房门，用棉被将门缝塞上，然后解下了皮带……
“忍着，不许哭。”
“忍不住怎么办？”
“忍不住多抽十下！”
“多抽十下之前您老计划抽几下？”
“你偷了多少？”
“就五十……”
“五十是我看到的，没看到的呢？”
“没了，就偷了那一次！”
“没看到算两百吧，给你凑给二百五，每十块一皮带，你自己算算，得抽多少下？”
“二十五下……”
从那次起，我再也没起过小偷小摸的二百五念头。
等等！最近我没犯什么事儿啊！
黑暗中，我有些纳闷。
“我和你聊聊……”老爹熟练地爬上床。
“你洗脚了吗？”我嫌弃地说。
“嘿，这是你脚的味儿吧！”老爹一个巴掌拍在了我的大腿上。
那一晚谈了什么我记不清了，只记得第二天，我的气质——那颓废的气质没了。
放学后，我精神抖擞地走回家，开开心心地吃了两碗饭，劲头十足地写完了作业。然后……
老爹突然跌坐在地。
老妈叮嘱我好好在家待着，就急急忙忙将他送去了医院。
半夜，我睡得正熟，小叔敲门将我喊醒：“快走，去见你爸最后一面。”
然后……然后发生的一切我好像都忘了，是的，我都忘了，所以你们什么都看不到。
因为痛。
虽然我不怕痛。
自那以后，我相信人是可以跳跃性成长的，就像我，花一个晚上，就成了别人口中“懂事的孩子”……
这种成长，真的难受。
这种成长，我并不想经历。
2
我那原本飘忽不定的成绩，突然变得如一滩死水般平稳。原本异常充实的生活开始变得单调——每天就是学校——家庭两点一线的生活。
平静终会被打破。
那天我骑着车晃晃悠悠地回家，经过一条常走的小巷时，突然发现班上同学龙二和猴子已经被前面的人拦了下来。
这事儿之前我熟得狠，龙二和猴子肯定碰到抢钱的了。
按理说，这时我应该掉头就走，可是，不知怎么的，如得道高僧一般清心寡欲的我，突然就举起了自己的自行车，然后冲上前，将车子砸向了那三个抢钱的小混混。
我嘶吼着，如同一头野兽，砸完自行车后，猛地扑向了其中一人，一拳将其打倒在地。他的同伙似乎吓坏了，一动不动地站着。
“别打了，快走！”龙二一把拉开我，示意猴子扛上我的自行车，趁着流氓三人组还没反应过来，撒腿就跑。
我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和他们分开的，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重新骑上自行车的。那一拳打出去之后，整个人似乎轻松了很多，有些飘，有些爽，也有些不知所措。
让我重新清醒过来的是警察。
三个警察八点的时候来找我——找我去警察局认人。
猴子死了……
我和龙二在警察局指认出了之前拦路抢钱的三个混混。
弄死猴子的并不是他们……
我长长地松了口气。
三天后，去殡仪馆参加猴子葬礼的时候，我才意识到，这是自己今年第二次来这里了。
上次我来这里做这么来着？
——我不记得了。
我再一次骗了自己。
3
又过一周，龙二兴冲冲地跑来告诉我，杀猴子的人找着了，是两个在小区里卖粉的。
猴子那天和我们一起逃开后，遇到了两个卖粉的大流氓。猴子只是经过，其实并没有发现什么。可那两卖粉的自己也抽，这次交易前估计还抽了不少。看见猴子路过，也不知怎么的，突然激动起来——然后，猴子就没有然后了……
猴子出事一个月后，我听从了班主任的建议，在中考志愿单上，填上了本校的高中。又过了两个月，我以全校第十的成绩考入本校高中。其实，按我的成绩应该能上个更好的高中。但我听说只要考到全校前十，不但能减免学费，还能得到一定的奖学金——高中已经不是义务教育了呢。
我告诉妈妈，我之所以填报本校高中，是因为老师答应我可以上快班……
4
写到这里，我的故事告一段路，但我的人生，未完待续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