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不长,于我确是一辈子的悲痛。
小时候跟着爷爷奶奶在老家生活,姑姑在我12岁之前都扮演着妈妈的角色。比如每天下班准时到家给我辅导作业,给我买衣服,带我去吃好吃的,周末把我带到她家生活,甚至人生中的第一次旅游都是她带我去的,仿佛我才是她的女儿。做错事了批评我,取得进步表扬我,心里一直把她当妈妈看待。她做的最好喝的汤是排骨汤,每次去她家都给我熬,做的最好吃的菜是剁椒鱼头,鱼肉鲜嫩软糯,每次都能多吃半碗白米饭。直到2015年,我被接到爸妈那里生活,和姑姑,爷爷奶奶分开。
2018年,九月底,她被查出来肺癌晚期。我当时接受不了这个事实,认为她一定会康复痊愈!我始终抱着侥幸心理,因为之前在网上看过几例癌症痊愈的新闻,上面说只要摆正心态,积极配合治疗就会好起来。我的爸爸,家里最坚强的男人平生第一次哭的像孩子一样。后来就经常往老家跑,我当时正值关键时刻的初三,他们怕我伤心也不想让我分心就很少告诉我姑姑的状态。我偷偷看着姑姑的朋友圈,家庭群里有姑姑的信息我会立马回复。
2018年12月,爸爸决定带我回老家看望姑姑,她已经吃的很少了,原本身材就很苗条,可那时小腿细的跟我的胳膊无异,虚弱到要靠别人的搀扶才能走路。每天打着特效药,一针三千,打了一个月。全家人都瞒着她,瞒着爷爷奶奶,只是说病很复杂,需要费心治疗。姑姑是一个很开朗的人,她也没有多想,精神好的时候还去走廊里扶着栏杆散步,走的很慢很慢,比我七十岁的爷爷走路还要费劲,像秋天凌风飘落的枯叶,颤颤巍巍的。她还神采奕奕地问我的学习成绩,准备就读哪所高中,告诫我要努力学习。
只是没有想到那日一见,竟是永别。她跟我说的最后一句话是“等我病好了,就去看你。”我回:“好!”
一个“好”字是我跟她说的最后一句话。
2019年1月9日,冬天,那是河南下的第一场大雪。因为下大雪的缘故,我在教室里等待家长来接,这时老师突然接到一通电话,电话递给我,话筒里传来妈妈的声音,她说有事要跟我爸回老家一趟,家里钥匙在地毯下面,要我乖乖的。
不知道怎么,心里突然咯噔一下,眼泪不受控制地流出来,第六感告诉我:家里出事了!我一边警告自己别多想,一边疯狂流眼泪,周围的人都侧身看我,这是我第一次不顾形象地在外人面前大哭。我从来没想过她有一天会离我而去,在我心里她一定会痊愈的!结果后来我妈妈来学校接我了,第一句话告诉我“你姑姑下两次病危通知书了,可能不行了。”
晴天霹雳。
回家的途中妈妈和三姑姑开始大哭。瞬间我明白了。
2019年1月19日,22:47,初雪夜。我的姑姑,也是我的“妈妈”,她永远离开了我。
将近12点我们终于赶到太平间,寿衣已经穿好,她躺在棺材里,面色蜡黄,脸颊凹陷,肚子微微隆起,那是肺积水。也是那天,我才知道,她不仅是胃癌晚期,还有肺癌。一只勤劳的蜜蜂一生结束了。她像一个假人,像个模型安安静静地躺在棺材里,感受不到一点生机。第一次感觉眼泪是流不完的,原来人悲伤到一定境界,心脏都感觉不到痛了,只有空洞,冰凉刺骨的空洞。周围乱糟糟的,哭声和哀嚎此起彼伏,而我只想记住她的样子,深深篆刻在我脑海中。
我眼睁睁地看着她变成了一个小小的盒子,我很想她,希望风和天使可以告诉她。
她死后我把给她的备注改成了妈妈,我到现在都没有接受这个事实,我也永远不会接受这个事实。朦胧间她坐在沙发上看报,拿着拖把在家里打扫卫生……我还能感受的到她身上的气味,我能感受到她的体温,我甚至能回味她熬的排骨汤,做的剁椒鱼头。只是她死后,我再也没有吃过如此好吃的剁椒鱼头。不思量,自难忘。
我永远爱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