渴望光明者,行于黑暗中。
第一章,授命,受命,寿命
民国二十九年,深秋,陪都罗家湾19号花园公馆。
顾月行独自一人等候在公馆门外,此时的他有些焦虑不安,正不断的踱着步。
不过多时,从公馆中走出一位着黑色中山装的男人,头发一丝不苟的拢在脑后,走起路来四平八稳,但有些含胸,令人好奇是他穿的并不是皮鞋,而是一双打着补丁的布鞋。
“老板,叫我招呼你进去,问你....如实回答...”中山装说话的口音夹杂着绍兴话,不是十分好懂,说完转身便朝公馆走,步子还是不大不小,不紧不慢。
顾月行凭着直觉和多年的受训经验来看,这个男人应该是个练家子,而且死在他手里的人应该不在少数。
‘中山装’带着顾月行走到公馆里的一个大屋前停下了脚步,并示意顾月行不要四处张望,然后自顾自的推门而入。
“月行同志,请进。”说话的也有些江浙口音,但明显鼻音要浓重许多。
顾月行推开门,屋内的陈设并没有像他想象中的那么奢华,一位身着灰色中山装的人背对着他正在翻弄着书柜上的书,而引他进门的男人则是在一旁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戴局长,行动队少尉顾月行报道。”顾月行的声音是从嗓子眼里挤出来的,这恐怕是他见过的最大的人物。
“你什么时间进军统的?”戴笠停止了翻弄书籍,转身问道。
“民国二十六年黄埔迁校时候被发展进入军统”顾月行答话的时候偷眼观瞧戴笠,戴笠是长脸,细眼,时不时的用白手帕擦鼻子。
“二十六年,二十六年正好是抗战失利的时候,作为年轻人你还能心向党国,也算是忠诚可慰”戴笠的脸上终于有了些许的笑容,说话间从抽屉里拿出了几片药合水吞了下去。接着说道“早年间的鼻炎,最近事情太多老毛病又犯了。”
“下属不过为党国尽微末之力罢了,长官所言,月行深感惶恐。”顾月行此时也摸不准戴笠找他来的目的,按理说级别差距太大,戴笠不可能会留意到他这么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
“有时微末之力看似无法撼动庞然大物,但是只要运用得当,也不是不能以小博大。”戴笠从抽屉里拿出了一个文件袋,示意顾月行打开。
顾月行有些迷惑的打开文件袋,里面一张一张的纸全部都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字,细一看原来都是一些南京伪政府的情报,其中还夹杂着些许照片和对关键人物社会关系的梳理。顾月行看了几眼,便有些疑惑的望着戴笠,其实说有些疑惑是假,顾月行的头脑此时飞转,从他的判断来看,这次恐怕是要执行锄奸任务,如果南京伪政府能安然无恙的成立并发展壮大,这对全国的抗战形式将会是致命的打击,这一点无论是委员长还是他戴局长都不能容忍发生的,所以自己才有幸见到这位委员长都难得一见的‘大人物’。
戴笠靠在椅背上用手指在桌子上有节奏的敲击着,双目半睁半闭说道:“你一定很奇怪为什么选中了你?”
“属下只需要知道为国尽忠,请局长示下。”显然顾月行的疑惑被戴笠洞悉到了,而自己也只能小心翼翼的回答,因为直觉告诉他,今天如若不是机会,便是杀身之祸。
“刘戈青与你是好友吧,我曾与戈青闲聊的时候,他与我提到过你,说你是一根筋,但好在人品贵重。”戴笠的敲击戛然而止,目光不辍的与顾月行对视着。
“多谢局长抬爱,属下定当竭尽全力”顾月行私下里也曾和刘戈青刺谈起过刺杀陈篆的事,但刘戈青并未表现出得手后的亢奋,甚至是精神有些委顿,常说自己经常失眠。
“升庵会安排你训练,行动队会安排一次小意外,你会死在一次抓捕行动里,从今时今刻起你不再是活人了。”戴笠用手示意了下后面的中山装男人。
走出花园公馆,顾月行与严升庵一起上了老早就准备好的车,顾月行觉得阳光有些刺眼拉上车窗旁的白色纱帘。
“侬多大?”严升庵不冷不热的问道。
“廿四”顾月行心中百味杂陈,今天的发生的一切对于他来说实在是太不真实了,虽然他也曾想过会有今天,但真真切切的发生了,还是教他有些恍惚。
“顾月行,年方廿四,因公...殉职。”严升庵的口气毫无色彩,仿佛是在诵读报纸上的一块小小的讣告。
顾月行张了张嘴想说话,却不知道说什么,这一切似乎合理,却又杂乱如麻。
“人,是活着的鬼,鬼,是死了的人。”严升庵拍拍顾月行的肩膀,不过还是面无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