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江南小城融雪的严冬里，我在单位的公用电脑里居然发现了一部不知道谁下载的《燃情岁月》。几秒钟，被精致的观念吸引了；几分钟，被悠长的背景音乐震撼了；十分钟后，布拉德皮特那张狂野的面孔从草原深处走来，一幕宿命般的悲剧开始上演。
片子的英文名叫《legends of the fall》，直译过来是《秋日传奇》，发行商意译为《燃情岁月》，从这个翻译基本可以推测出这部片子的年代。上个世纪，中国的电影产业（哪怕是发行商）是有情怀，有底蕴的，不比当下的简单粗暴。
燃情的岁月，从一百年前的美国角度看，既不漫长也不曲折:上校威廉退役后带着忠实的仆人一刀、德尔加一家以及三个儿子阿尔弗雷德、特里斯坦、山姆在西部生活。上校的妻子伊莎贝尔因为无法忍受艰苦的环境回到了城里。三个孩子渐渐长大，老大阿尔弗雷德忠厚中带着精明能干，老二特里斯坦狂野中带着赤诚之心，老三山姆聪慧中带着善良勇敢。在外求学的山姆带着美丽的女朋友苏珊回到了家里，不幸的是，三兄弟都爱上了苏珊。面对一战，阿尔弗雷德和山姆选择了前往加拿大为未曾谋面的故国英格兰而战，特里斯坦随行保护山姆。然而战争结束后，阿尔弗雷德受伤，山姆牺牲，特里斯坦随后也返回了家乡。失去男友的苏珊拒绝了大哥阿尔弗雷德选择了特里斯坦。伤心之余，阿尔弗雷德前往城市发展，凭着自己的本事干出了一番事业，却因为和父亲的理念冲突导致父亲中风了；特里斯坦也许出于对山姆和大哥的愧疚，也许出于内心不可抑制的狂野，选择了外出奔波。苏珊最终嫁给了阿尔弗雷德。许多年后，特里斯坦回到了家乡，娶了德尔加的女儿，也就是从小就准备嫁给自己的小伊莎贝尔。没想到的是，一次冲突中，警察杀死了小伊莎贝尔。特里斯坦选择了复仇，阿尔弗雷德在帮助复仇中与父亲和弟弟和解了。在这之前，苏珊却在自责悔恨等各种情绪的交织中自杀。又过了许多年，特里斯坦在与一头黑熊的搏斗中死去。片尾说:“这是一个好的死法”。
一、一切的结局在开始时就已经注定了。
如果要去诉说这个家庭的悲剧，应该从母亲伊莎贝尔说起。母亲离开时，阿尔弗雷德十几岁，特里斯坦十来岁，山姆只有几岁。他们都未曾从母亲那里学习到如何去爱一个女人，包括已经找到了女朋友的山姆。面对苏珊，阿尔弗雷德进退维谷，山姆手足无措。倒是特里斯坦，度过了刚见面的失神之后，用野兽般的直来直往俘获了苏珊的心。如果山姆没有死去，这种情愫也许会永远埋藏在伦理和文明之下，然而，当山姆去世了以后，一切都找到了失控的源动力。而特里斯坦和苏珊说的第一句话:“我希望你和这个臭小子能一起找到幸福”，更像是一句可怕的诅咒，永远的徘徊在农场的上空，不死不休。
而山姆的死，早在出发前就已经注定了，苏珊拥抱着山姆，却深情地望着特里斯坦，还有父亲临行前的交代，无一不注定了每个人的结局。
二、是率性还是野蛮，是文明还是压抑？这是个问题。
自从第一次踏入这片草原，苏珊就一直被这个问题裹挟着堕入深渊。父亲在车上告诉山姆:“这世上的事，难以说是文明的”，这是这又为这个问题增添了最模棱两可的注脚。
阿尔弗雷德，教养、能干、有社会地位，但也带着猜疑和嫉妒，他的精神之母是伊莎贝尔；特里斯坦，率真、强壮、神采飞扬，但也隐藏着危险和决绝，他的精神之父是一刀。山姆死后，谁能给她带来幸福？我们也以为会是特里斯坦。但是当他从睡梦中拔出刀时，当他走的那么决绝时，我们又和苏珊一起心碎。当特里斯坦在海上、在山上颠沛流离时，当苏珊和阿尔弗雷德结婚时，我们又觉得这也许是最好的结局。当特里斯坦和小伊莎贝尔一起生儿育女时，当阿尔弗雷德和苏珊荣华富贵时，我们又觉得这才是最好的结局。最后我们才知道，特里斯坦和黑熊战斗而死就是最好的结局，阿尔弗雷德没有结局的结局就是最好的结局。遗憾的是，苏珊没有死在埋葬山姆的山坡旁，没能留下尘归尘土归土的飘渺。但也许这也是最好的结局，从文明中来，到文明中去。
当我们拨开这个家庭悲剧的迷雾时，慢慢看到的却是原生世界的悲歌，就如同印第安文明的灭亡一样不可阻拦。在阿尔弗雷德身上，你能隐约看到文明面对野蛮时，甚至比野蛮更加残酷，他将山姆的死怪罪于特里斯坦，字字诛心；在特里斯坦身上，你也能隐约看到野蛮面对文明时，甚至比文明还要脆弱，他将山姆的死和阿尔弗雷德的嫉妒揽在自己身上，自我放逐。一刀用印第安人的传统教育着特里斯坦，当特里斯坦死去之后，也许意味着最后一个印第安的继承人从此消失了。
三、什么才是永恒？爱情还是岁月？
纵观整个影片，你也许会在某一刻为苏珊的美丽而倾倒，为山姆的纯真而会心，为特里斯坦的桀骜而情迷，为阿尔弗雷德的成就而欣喜，为小伊莎贝尔的绽放而惊艳，但除了小伊莎贝尔和山姆，你很难完全喜欢上一个人，也很难完全恨上一个人，至少谁都不曾为着一己私欲而生出害人之心。而这一切也许是造化弄人，也许是宿命使然。
当苏珊在天堂里看到一切的结局时，不知道会不会吟唱起古老的东方的诗歌，上一句是，人生若只如初见，下一句是，恨不相逢未嫁时。
纵观整个影片，你也很难去界定谁到底爱谁？苏珊最爱的是谁？山姆还是特里斯坦？阿尔弗雷德为什么娶苏珊？爱是因为爱还是为了证明自己？特里斯坦最爱的又是谁？苏珊还是小伊莎贝尔？或者我们问一问特里斯坦也问一问自己，特里斯坦是否知道自己是不是爱了？慢慢地，你才会明白，爱情其实不过是现代西方文明发明的产物，何必过于执着。当传奇落幕时，哪里有什么爱情可供回首，永恒的唯有岁月。
苏格拉底的那句话借由山姆之口说出来，也许并不合适，也许恰如其分:分手的时候到了，我去死，你们去生，谁的去路更好，唯有神知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