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天宝九年(公元750年),高仙芝领兵征伐石国。眼见唐军大兵压境,石国国王车鼻施大惊失色,他自知不敌,连忙主动请降,可是高仙芝并没有退兵的打算,他假意允诺撤军,以麻痹石国人,然后准备趁其不备,一举攻灭石国。
车鼻施果真放松了警惕,高仙芝随即杀了一个回马枪,举兵突袭,俘虏了国王车鼻施及其部众,紧接着他又纵兵杀掠,国中的老弱妇孺均惨死于唐军的屠刀之下。
唐军屠城之时,石国王子得以侥幸脱逃,这为后来的战争埋下了隐患。
高仙芝不仅背信弃义,大开杀戒,还将石国多年累积的财富洗劫一空,其中包括十余石大块宝石,五六匹骆驼的黄金,还有大量名马宝玉和杂货商品,正因为此举,史书上这样评价高仙芝:“仙芝性贪”,也就是说他是个贪财之人。
高仙芝果真如史书上所说的那么贪财吗?非也。高仙芝生性慷慨,接济部下时从不吝啬,而且只要有部下索要财物,他几乎是有求必应。
这样看来,高仙芝劫财可不是为了满足个人的贪欲,而是为了劳军,但这也不能成为他屠城劫掠的借口。
讨伐石国之后,唐军在西域的声誉一度跌到了谷底,在阿拉伯帝国不断东扩之时,唐军并未尽到保护中亚诸国的责任,反而挥刀相向,这怎能不让西域诸国首领心寒和愤怒。
唐帝国在中亚的统治根基开始动摇,究其原因,高仙芝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讽刺的是,本性并不贪婪的高仙芝做了一件贪婪的事,最终在安史之乱之时,却因宦官边令诚的诬告,以贪婪的罪名而被处决。
高仙芝临死前三军为之喊冤,但他是否想过那些惨遭屠戮的石国百姓,也是他的刀下冤魂,正所谓善恶终有报,苍天饶过谁!或许这就是所谓的因果。
高仙芝从石国回军的途中,又袭击了突骑施,俘虏了移拨可汗。
大唐天宝十年(公元751年)正月二十四日,鲜衣怒马,精神抖擞的安西节度使高仙芝来到长安,向朝廷献上了俘获的突骑施移拨可汗,吐蕃大酋长,石国国王车鼻施以及羯师国王。唐玄宗大喜过望,率领文武百官在勤政楼亲自接见了高仙芝,并举行了盛大的庆功宴会。
鉴于高仙芝显赫的战功,唐玄宗下诏授其开府仪同三司、武威太守、河西节度使,并让他在长安休整,择日返回安西四镇。
诗人薛能在《柘枝词》中写道:
悬军征拓羯(即石国),内地隔萧关。
日色昆仑上,风声朔漠间。
何当千万骑,飒飒贰师还。
对高仙芝的赫赫战功赞誉有加。至于那些俘虏朝廷是如何处置的,史载石国国王车鼻施行至长安城西北开远门时,玄宗便下令将其斩杀,而突骑施移拨可汗也被处斩。
然而唐廷凯旋盛典余音未了,西北边关的警报已千里传驿,飞报长安。高仙芝背信弃义,掳掠丁壮,抢劫财富,残杀石国百姓的行为,本已使大唐帝国处在舆论的风口浪尖,侥幸逃脱的石国王子奔走于中亚昭武九姓诸国,控诉唐军之残暴,加上石国国王之死,更引起了诸国的愤怒与恐惧,谁知道石国的悲剧是否会落到自己的头上。
此后,石国王子又前往康国,投奔驻扎在那里的阿拉伯帝国将领齐亚德·伊本·萨里。最后石国王子又来到了木鹿城,向阿拉伯帝国的呼罗珊总督阿布·穆斯林请兵,要求复仇。最终传到安西都护府的消息是:大食与西域诸国合谋进攻安西四镇。
安西都护府得知这一情报后不敢怠慢,马上用快马将情报八百里加急送往长安,请求唐玄宗下旨,令高仙芝回安西主持军务。
唐玄宗收到军报后并未下达任何诏令,此刻他正让当朝宰相,遥领安西大都护的李林甫与高仙芝共同筹谋恢复唐朝在中亚地区宗主权的战略部署,企图将阿拉伯人的势力彻底驱逐出中亚,建立一个前所未有的庞大帝国。
对于玄宗来说,这份所谓所谓大食与西域各国合谋联合进攻安西四镇的军报,正好为唐朝进军中亚提供了一个极好的借口和机遇。于是,唐玄宗召来李林甫,让他与高仙芝共同分析当前的战势,并拿出一份切实可行的作战计划。
几日后,在李林甫的宅邸,高仙芝慷慨激昂地汇报自己对目前战争形势的分析。最后,高仙芝自信地拍着胸脯说道:“大食乃胡人,同其他蛮夷别无二致。只要我朝天兵一出,必能驱逐大食势力,重振我大唐国威。末将上泽陛下龙恩,下被阁老知遇之恩,甘愿为大唐效犬马之劳,唯阁老马首是瞻,绝不让朝廷失望,让陛下失望,让阁老失望!”
李林甫笑了笑,语重心长地说道:“现在我可是把安西交给你了,不要让朝廷失望,让陛下失望,某家寒心!这可是你说的!”
听此一言,高仙芝的嘴角微微颤抖起来,毕竟他对战争形势也没有十足的把握,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难道他还有别的选择吗?
此时,阿拉伯帝国阿拔斯王朝初建,其主力部队西调,唐军似乎有机可乘。但是唐朝所能调集的安西四镇的军队非常有限,在人数上并不占优势。而且高仙芝并不清楚,阿拔斯王朝取代倭马亚王朝之战,并没有削弱阿拉伯人在东部边疆的军事实力。因为阿拔斯王朝的发源地就是邻近中亚的呼罗珊地区,呼罗珊人不仅是新王朝最有力的支持者,而且拥有帝国最精锐的武装。呼罗珊总督阿布·穆斯林虽已西征,但留下了两位得力干将,其中一位就是高仙芝未来的对手齐亚德·伊本·萨里。
天宝九年,河中地区布哈拉(即安国),爆发了一场反对阿拔斯王朝的什叶派起义,起义的领袖是舒莱克·本·谢赫·菲赫利,支持者有三万余人。这次起义是阿拔斯王朝建立后,在西域爆发的第一次起义。呼罗珊总督阿布·穆斯林派齐亚德·伊本·萨里率军一万人前往镇压,而阿布·穆斯林则紧随其后,齐亚德渡过阿姆河来到布哈拉城下,与起义军激战数十日,最终攻破城池,城内守军大部分战死,被俘虏的人统统被吊在城门之上,随后,齐亚德又转战撒马尔罕(即康国)进一步剿灭起义军残余势力。这种血腥镇压让中亚河中诸国胆寒不已,并彻底为阿拉伯帝国的兵峰所慑服。
杀死起义军领袖后,阿拉伯人并没有停下东进的步伐,阿布·穆斯林麾下的另一位大将阿布·达乌德·哈立德·本·伊卜拉欣·祖赫利则渡过阿姆河,进击骨咄。骨咄国王胡拜什·本·西比逃往拔汗那国,然后又穿越突厥领地逃往唐朝。
骨咄国长期与阿拉伯人对抗,起初倭马亚王朝向东扩张之时,便试图征服骨咄,但是未能成功。大唐开元八年(公元720年),唐玄宗遣使骨咄,册封胡拜什为骨咄王,以嘉奖其对倭马亚王朝的顽强抵抗。当阿布·达乌德出兵之后,骨咄国首次置于阿拉伯帝国的掌控之下。
怛逻斯之战爆发之前,阿拉伯军队就已经进驻撒马尔罕,呼罗珊总督阿布·穆斯林也经常前往撒马尔罕这座中亚千年古城视察,由此,阿拉伯帝国东部地区的政治中心逐渐由木鹿城转向撒马尔罕。
此时,阿拉伯军队的兵峰已经逼近石国附近,距离撒马尔罕250公里,距离怛逻斯城也仅有225公里,从撒马尔罕出发前往怛逻斯只需14天。
高仙芝显然并不了解当时中亚的局势和对方的兵力分布,对他来说,千里奔袭怛逻斯是一场豪赌,这一次军事冒险如果胜了,则可以名垂青史,可遗憾的是,这一次他却输了,毕竟他面对的是数倍于己阿拉伯军队,而不是小勃律这样的蕞尔小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