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的记忆中,写字这么多年,只有一篇稿子变成铅字,在报纸上刊登过。大约在2006年期间,我还在读大学。那时候还有读报的习惯,学校的报刊亭有邻省的《现代快报》出售。5毛钱一份,厚厚的一大叠,可以轻易的打发掉两节马哲课的时间。所以,我们经常买来看。我不太关注时政和娱乐新闻,一般只对副刊比较感兴趣。看得多了,就尝试给《现代快报》投稿。
我印象中,投稿的次数应该不止一次,但只发表过一篇。那篇文章是根据我的亲身经历写的,大约两千字。不过见报的时候,已经只有一千多一点。我收到样报的那一刻,都怀疑是不是我自己写的。首先,文章被删减了许多,细节也被抹除,最重要的是文章的意思完全变了。除了名字和标题是我的,整个文章,我感觉都被编辑重新写了一遍。
当然,我至今都非常感谢那位不知名字的编辑老师。我相信,给他投稿的文章数以千计。在百忙之中,他能够认真读完,并重新帮我精简凝炼,我觉得是很不可思议的。几年后,我毕业并也成为一名编辑的时候,我才渐渐懂得这其中的辛苦和付出。虽然,我做的是一名内刊专业性期刊的编辑,但是道理其实是一样的。
有时候,我收到一篇投稿,觉得其立意很好,观点也很新颖独到。但是,一方面,碍于刊物篇幅的限制,我需要删减一部分;另一方面,作者的文字或许有可以精炼的地方,我也会帮忙修改。这是我入行做编辑以后,从我的领导和老师那里学来的经验。专业期刊可能由于其专业性,很多东西不方便删除,但是副刊部分,可改动的地方确实相对比较大。
当年在《现代快报》发表的文章叫做《大学生打工记》,笔名叫纳兰小炎。当时很喜欢清代大词人纳兰性德,所以给自己取了这么个笔名。文章讲的是,我和同宿舍兄弟二人勤工俭学去校外帮水果摊主守夜的故事。这也确实是真人真事,当时的辅导员老师给我们介绍了很多勤工俭学的工作机会。我和同宿舍的兄弟两人选择去帮校门口的水果摊守夜。水果摊就在校门口不远的马路牙子上,大概有五六家,白天支一个棚卖水果,晚上11点左右收摊。这时候,我跟兄弟俩下晚自习,过来帮他们看水果摊。
水果摊有五六家,都在一起。我们将塑料布撑开,把全部的水果摊都围起来,与马路隔开。然后,摊主们回去睡觉,而我们兄弟俩就在水果摊里睡觉帮他们看着,直到第二天早上6点多,店主上货回来。
水果摊几乎是露天的,上面盖着石棉瓦,四周全是塑料布围起来的。我们睡在一张门板上,被子是摊主们以前盖的,又臭又潮。在十月份的时候,天气开始转凉,晚上睡觉已经有点冷,到了十一月份,就更冷了。我们俩睡觉都不脱衣服,因为四周到处都钻风。
冷是一方面,临近马路太吵睡不着也是一方面,但更可怕的是常有半夜喝醉酒的来闹事的酒鬼,这几乎是我们最怕的了,好在离学校门卫比较近,并没有出什么大事。还有彻夜不归的小情侣闹分手,鬼哭狼嚎,也挺招人烦。
当然,我在文章里写了一个细节,但刊出后也改得完全是相反的意思。我说,看水果摊的唯一好处就是有吃不完的水果。实际上,这是我胡扯的。我们并没有因为看水果摊而免费的去吃人家一个水果,即使是夜里无人知晓。当然,摊主也碍于情面,总要送两个水果给我们吃。我们也都谢绝坚决不要。最后,文章刊出时,上面写道:最后付工资的时候,摊主诬陷我们偷吃了不少水果,这些钱要在工资里扣掉。
这完全是一个黑心老板欺压大学生的桥段。当然,我明白,编辑老师这么改,使文章更有冲击力,更能引起读者的共鸣。事实上,水果摊的几位摊主,其实也不想我们去帮他们看水果摊,完全是看在我们辅导员老师的面子上,才勉强答应的。当时,我们一个月可以得到150元工资,是由五六家水果摊均摊的。以前他们几家是轮流在水果摊睡觉照看,现在交给我们了,还要付钱。对他们来说,可能是多出来的支出,心里自然是有怨言的。
在做了两个多月后,已经进入冬天,开始下雪了。我们俩就决定不做了,去找摊主结工资。摊主们,虽然没有刁难我们说不给,但也是用方便袋装了一包零钱给我们。全是一块和五毛的硬币,我们兄弟俩数了有半个多小时,才将这几百块钱数完。
后来,那一包硬币,够我们坐了好几年的公交车。
在《现代快报》的文章里,最后的结局是我们去讨要工资,水果摊在不仅没给,还打了我们一顿。这个结局,我至今记忆犹新。另外,因为这篇文章,我拿到了人生中的第一笔稿费,整整三十块大洋。这也是我写作生涯中唯一的铅字文,后来有朋友跟我说,在《散文诗》上看见我的文章发表,不过我自己没看到,也没有收到样刊和稿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