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城的故事很简单,五户人家,一个乞丐,一头猪、两匹牛马、三只狗、四只鸡、五六支猫。小城旁有一条小河,很窄但很急,流过这个被遗忘之地的世世代代,直到一天被记起。
胡先生今年八岁,身子瘦小,面黄肌瘦,泛紫的两颊上托着一双黑漆漆、滴溜溜的眼睛。破烂的黑夹克里总揣着一本厚厚的、破旧的似是烫金边的大书。胡先生叫胡先生还得从这本书说起。
今年开春,冰雪渐融,小城里缓缓的出现了些许绿色,天气正渐渐回暖,好不容易熬过“受难季”小城居民终于迎来了春天。他们不懂“冬天已经来了,春天还远吗?”他们只知道春天已经来了,冬天终于熬过去了。
小城居民脸上洋溢的幸福只会在两个时候出现—初春与初秋。她们象征着温暖与收获。
胡先生八岁,家里只有年近七旬的奶奶,奶奶年轻时相当彪悍,嫁给胡老爹后,第二年就生出了胡先生他爹,随后胡老爹就病死了。再然后胡先生他爹娶了个城里人做媳妇,胡先生刚一生下来,胡先生他爹就出车祸死了,丢下胡先生他妈和胡奶奶。
胡先生四岁那年,胡先生他妈就逃离小城了,走的时候对胡先生又亲又抱,胡先生那时候还小,傻乐着妈妈今儿这么好,妈妈走的时候还拍手呢,笑嘻嘻地。她走的时候,一步都没回头。
胡先生六岁那年,胡奶奶就中了风,整天自己的温饱都无法解决,年近六岁的胡先生就开始了求生之路。
胡先生机灵,鬼点子多。那天,天寒未尽,尚有几分寒意紧紧包裹着单衣的胡先生,两条长长的青色的鼻涕虫在他脸上蠕动,如同濒死的毛毛虫。
他一边吸溜着鼻涕,一边蹑手蹑脚的在飞舞着虫蝇与恶臭的遗忘废弃物里翻找着。胡先生常昂着脖子说:“这是我的寻宝地。”那神气的模样,恨不得用鼻孔下的鼻涕虫看你。
一阵低低的惊异声从胡先生口中蹿出来,灰溜溜的逃走好像忍受不了他嘴里的恶臭。一点微弱的金光剥夺了胡先生小小的世界,他四岁就听过妈妈说过黄金,说那玩意儿异常坚硬,明晃晃的闪着金光,有那玩意儿就可以啥也不干吃一辈子白米饭。
那时候胡先生眼里放着光同现在一模一样。胡先生用皲裂的手小心翼翼地拨开金光上的一层层厚重的垃圾、废物。直到露出一本厚厚的、破旧的书,纸张已然泛黄了但保存尚完好。
胡先生眼中流露出一种不明的情绪,但他马上将之抛之脑后,迅速把书本揣到怀里并催动小眼睛滴溜溜的向四周瞟了几眼。这才慢慢悠悠的从垃圾山上走下来,仿佛从地狱里偷盗归来的盗贼,背后是追赶而来的异臭,脚下的刺人的刀山火海。同样泛着恶臭与黑色的光芒。
后来的胡先生如获至宝般连睡觉都要将它抱在怀里,不舍昼夜。也是从此之后,胡先生自封为知识分子,八岁的小知识分子。也正是如此,身边的小伙伴都天天围着他转,围着那个脏兮兮的小家伙转。小伙伴除了吴地主家,每家一个。马家马大哈,王家王小麻,顾家顾精明。
胡先生早熟,他懂得很多人情世故和所谓道理。他知道马大哈是个瘦弱、胆小懦弱、盲目无主又唯唯诺诺穷孩子,知道吴乒乓是个仗着家里有钱横行霸道但做事毫无主见自私可笑的小孩,知道顾精明是个智障,知道王小麻是个正直善良,高大威猛的男孩。
可是和他狼狈为奸的陈乞丐总是说他总是只知道事情的一面。“你不知道的事儿可多了。”陈乞丐总叼着根稻草对胡先生说。胡先生不以为意,心里默默吐槽:“你不也就是个捡垃圾吃的乞丐吗,神气个什么劲儿。我可是看过书的小孩。”
在知道这些那年,胡先生15岁,陈乞丐35岁。
村子一直没什么新奇的发展,老旧的发出低沉嘶吼的石磨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袅袅的炊烟总是斜斜的升起来然后被吹散,清晨河边总是传来妇女搥打衣服的啪啪声,好像一切都没有变。就好像二十五岁的胡先生到现在怀里还揣着那本厚厚的、老旧的、似乎是烫金的书。
可总感觉有了些许变化,就好像四十五岁的陈乞丐老的就像吴乒乓年过七旬的爷爷,但那双眼睛却总是泛着精明和奇诡的沧桑。十年来小城安安稳稳地过来,发生的最大的事儿要数“吴地主家偷书事件”了。
那天陈乞丐拄着根不知从哪拾来的青木棍儿,一股子厚重的历史感。陈乞丐悠悠走到胡先生旁,故作漫不经心的埋在胡先生耳朵边嘀咕了几句,听完胡先生两眼放光但又强行压制了下去。
两只眼睛滴溜溜的向四周一扫,干咳了两声,义正严辞:“这样不道德的事,我堂堂胡先生怎么能去做。”陈乞丐当即不再多说,深深看了他一眼,转身就去找马大哈他们了。
入夜,星繁似海,明月当空,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吴地主家猪粪味。马大哈朝后方的人招了招手,示意没人发现。一行人偷偷摸摸的翻过小猪圈,在不远百米处,还有一道黑影匍匐在草丛里,那草叶上像是凭空多了两条青色的毛毛虫。
突然,一声异响划破寂静的氛围,马大哈僵住了,他用力将头缓缓的尽力扭过去,只见后面的顾精明痴痴的笑着,两只无神的大眼睛里写满了歉意。与此同时,不远处草丛里的黑影嗖的一下消失了。
原来顾精明翻猪圈时摔了下来。吴乒乓听到动静,揉着惺忪的睡眼推开门,提着一盏煤油灯,向前定睛一看。一声凄厉的尖叫划破夜空,杀死了紧张的气氛。吴乒乓瞪大眼睛惊恐的看着面前两人。吴乒乓眼前一花,晕了过去。
次日黎明,太阳挣扎着从黑夜里爬出来,扭曲着身子将万丈光芒射入人间。马大哈低着头靠着墙站着,尽显出那副唯唯诺诺的姿态。仿佛不知接下来的灾难的顾精明站在马大哈身边,仰着头傻乐着,这幅开心的样子让马大哈有时候也羡慕一个傻子—傻子是不是就没有烦恼了。
良久,吴地主披着黑色外套走了出来,后面跟着羞怒和趾高气昂的吴乒乓,那副表情恨不得将两人痛扁一顿。
这时,陈乞丐在一旁晃悠着,嘴角噙着不明意味的笑,拄着那根木棍,扬长而去。一时间,空气被沉默塞满,沉重的要压垮马大哈。“说吧,你俩过来准备过来偷什么?”吴地主冷着脸凝视着两人。
顾精明听完正欲开口,吴乒乓就大喊着打断了他:“爹!他俩肯定是过来偷我家的书的!他俩就是太羡慕那个姓胡的了。”马大哈抬起头,眼睛里闪现着疑惑,想要开口辩解。
一串声音突然传来死死压住了马大哈的嘴,“是啊,他们肯定是来偷书的,看他俩平时跟着胡小子那样儿。”原来是陈乞丐。“请叫我胡先生。不过我也觉得他俩是来偷书的。”胡先生也来了。
吴地主皱了皱眉,没想到又来两个捣蛋的。陈乞丐脸上的笑意越来越盛。尽管吴地主心里并不相信一个不识字儿的加上一个傻子会想看书。但眼下的主要任务就是定罪然后惩罚他们,以免节外生枝。
“你个臭乞丐来掺和个什么,还有你,臭小子。你俩当我没脑子吗,我当然知道他们的想法。”吴地主恶狠狠的瞪着乞丐和胡先生。“乒乓啊,你去把鞭子拿来。臭乞丐,你去跟他俩的爸妈说一声:今早这两人归我了。”
陈乞丐哈哈大笑,点头应允,再度扬长而去。一旁的胡先生越看越觉得陈乞丐的恶心,他知道是陈乞丐撺掇他们去偷东西的,偷什么不知道,但一定不是书。
因为想偷书的是他自己啊。不过也得亏他俩在前方,不然倒霉的会是我。想到这里,胡先生暗自庆幸。他想了想,朝王小麻家走去。身后是阵阵刺耳的惨叫声。
高大的王小麻听完胡先生的话,皱了皱眉,点点头表示已经知道了。抄起他母亲洗衣服的木槌就向外走去。胡先生跟在后面。陈乞丐这时还在慢慢悠悠的闲逛,脸上是抑制不住的笑容,哼着小曲儿快活自得。
“我去你丫的!”王小麻见状,怒火攻心,见面就是一脚踹在陈乞丐屁股上,陈乞丐痛呼一声,当即飞了出去。可见王小麻力道之大。胡先生见此滑稽模样,嗤笑了一声。
王小麻木槌也不要了,对倒地不起的陈先生拳脚相加,不出三分钟,陈乞丐惨叫连连,大呼求饶。王小麻也是心软的人,见陈先生这幅鼻青脸肿的惨状,收了手。
陈乞丐瘫坐在地上,看着王小麻身后的胡先生,他脸上的笑容分明与先前的陈乞丐如出一辙。他打了寒颤,恢复了平静,随手在地上摸索了一根稻草,叼在嘴里。
他惨笑着:“善与恶是可以相互转化的,今天你也许自己做了件善事,可后来他也许是个恶果。今天你也许是个好人,可明天你也许就成了坏人。”王小麻不以为意,向他啐了一口,大摇大摆的离开了。
此后的陈乞丐生活照旧悠闲,整日吹嘘着自己过往在外的见闻,他常说自己有两匹牛马,别人问他什么是牛马,他就会嘲笑别人没见识,但从不作解释。
十年后的小镇突然受了一股猛力的震颤,仿佛这片被遗忘的土地突然被记起了,要被吞噬了。
这一年陈乞丐45岁,胡先生25岁。25的胡先生手里还拿着那本厚厚的、越发破旧的,脱页的、全然看不出烫金痕迹的书。小城外来了一群人,他们自称开发商,他们带着几台狰狞的机器,开动时发出轰鸣恐怖的巨大声响。
初来乍到时,小城居民都很茫然,不知道这批人是来干什么的,但一来这批人脸上总挂着笑脸,二是小城除了陈乞丐就再也没有外来人了,就图一个新奇,没人管他们。
这批人总是拿着几张图纸在小城里晃来晃去,眼里流露出惊喜和一种莫名的光芒,那种感觉就好像是他们才是小城的主人。
值得一提的是,自从这群开发商来了之后,往日四处闲逛的陈乞丐变得整日惶惶不安,佝偻着的腰越发弯了,平日里闪着亮光的眼睛里被恐惧侵占了,他整日躲在阴影里,不再同任何人讲话。但他的这幅异样被开发商带给大家的新奇给掩盖住了。
次年,盛夏,知了不停地叫着夏天,小河里的鱼儿在水面上翻飞。开发商终于停止了他们的测绘活动。那天,那个大腹便便,脸上总是挂着笑容的地中海去了吴地主家。也是从那天以后,吴地主脸上的严肃变成了落魄。
陈乞丐不再抑郁,他讨好似的舔着脸找地中海,却总是被两个壮汉给丢出来,日日如此,陈乞丐本就佝偻的身体早已不成人样,方才四十六岁的他,苍老的胜过七十岁的老人。
是夜,夜空里的星星躲了起来,只剩下一弯残月横挂于夜空,清冷孤寂。胡先生揣着本书,坐在陈乞丐身边,说:“小城里是不是有什么事儿要发生了?”
陈乞丐抬起低垂的头颅,枯树般的面孔上浑浊的眼睛似是流下了几滴浑浊的液体,他没有回答,在地上摸索了一阵,像是在寻找什么,未果。
他长长的叹了口气,说:“我十五岁那年,村子里来了一群人,那群人带着吓人的机器,比现在的这些还要吓人哩!后来啊,我爸妈选择留在村子里,把我送了出来,此后,我就再也没见过他们了。”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如抽风机般大声的咳嗽了几下,继续说着:“虽然我算不上什么有良心的人,但过苦日子也过了一辈子,很多东西就跟明镜儿似的。我不恨任何人,就是觉得,这世界,好像有点不公平。可我还是得活下去。明天就不一样啦,我要做的,是跟这个折磨了我一辈子的世界,好好地道个别。”
说到这里,陈乞丐满足的笑了一下,歪头睡去了。胡先生站起身,默默注视着这个中年人蜷缩在阴影里的身影,眼睛一酸,扭头走了。
次日,小城里充满了机器的轰鸣声,家家户户都被这震耳欲聋的声音给叫醒了,胡先生整夜不眠,脑海里全是那个苍老的乞丐。
我得去做点什么,他这样想。他揣着书,向吴地主家走去。伴着清晨微凉的风和和煦的阳光,胡先生这一路走的格外踏实,他从未觉得这条泥巴路这么美丽过。也许是最后一次走着条路了。
吴地主家门前,一辆小山般庞大的推土机耀武扬威似的炫耀着它无坚不摧的武器,黑色的汽从尾部喷出,好似魔鬼般涌出炼狱,正要吞噬这块被遗忘之地。
就在这头硕大无朋的怪兽前,有一道佝偻衰老的身影,他张开双手,呈抵挡态,又像拥抱。他在抵挡夸张,他在拥抱具象;他在抵挡侵略,他在拥抱死亡。刺眼的阳光下,那道身影霎时间伟岸起来,没有人能够阻挡他,也没有人想要阻挡他,那一刻,他的腰杆挺直了,就像末路的英雄。
在机器的轰鸣声下,胡先生忍受不住阳光的刺眼和机械的喧闹,他闭上了眼睛,捂住了耳朵。嘎吱,世界清静了。
整个世界都只剩下了无尽的白。
这一幕好像只有胡先生一人所目睹,没有悲惨壮烈的牺牲,没有名垂青史的勇气,没有万人赞赏的自杀。人们甚至不知道陈乞丐死了。
胡先生想:下一个会是谁呢?
一天后,吴地主带着他老婆跑了,吴家没了房子,没了猪圈,没了书籍,单单剩下一个吴乒乓和五只猫一头猪。哦,不,猫与陈乞丐合葬,猪在猪圈被摧毁后就无影踪了,谁知是不是变成了开发商庆功宴上的一道菜。
两天后,那头怪兽气焰高涨,怀着无可匹敌的态势来到了顾精明家前,这次怪兽显得有些静悄悄的,顾傻子的爸妈还在家里睡大觉,殊不知灾难将至,顾精明这个时候还坐在家门口玩泥巴,嘴里的笑停不下来。
他突然抬头,然后歪着头看着这头气势磅礴的怪兽,大且无神的眼睛好像慢慢有了神采。
顾精明立马站起身来,用尽一生积蓄的力气冲进房屋里,如同野兽般嘶吼着,吵醒了他爸妈,他疯狂指着外面,但他不知道怎么说话,血丝爬满了他的眼球,沙粒覆盖了他的咽喉,他好像被某种不知名的力量给打醒了,他试图挽救自己的父母。
父母看着惊慌失措的儿子,摇了摇头,以为儿子又发疯了。试着安抚此刻的顾精明,但丝毫不起作用,一分钟,他好像是累了,停了下来,瘫坐在地上,面对着惊恐的父母,背对着狰狞的怪兽,怀着一生的热望,挤出一个微笑,缓缓说出了这辈子唯一一句清晰的话:“爸,妈,这辈子对不住了,来世我来养你们。”嘎吱,世界清静了。
整个世界只剩下一声叹息。
三天后,胡先生的奶奶病逝了,奶奶的最后一句话没有说完:“孙儿啊,记住你的名字,你叫胡……”
四天后,那头怪兽向马家驶去,一往无前。
还跟着胡先生的马大哈知道这个消息后,火速赶往家里,不想耽搁一分一秒,他竭力奔跑,为了摆脱身后的追赶而来的黑暗和抵抗前方可怖的怪兽,他全力催动他细小的两条腿向家的方向狂奔。
前面是那条亘古长流的小河,那条养育了小城无数代人的小河,小城的生命之源。扑通,马大哈瘦弱的双腿被一块小小的黑色石头绊倒,他摔进了河里。被流水吞噬,自此再也不能爬起来。
整个世界只剩下忧郁的蓝色。
五天后,推土机不留情的推到了王小麻生活了二十六年的房子,推到了王家数代传下来的房子,也埋没了一对一夜白头的夫妇,至死时相依偎的夫妇。
这时候的王小麻在小城外五公里的公路上奔跑,一边奔跑,热泪一边滚滚流下,“我不是懦夫,我不是逃兵,我只是想活下来,我没有错,我只是想活下来,我没有错…”他重复念叨着这几句话,眼泪越来越多,他的眼前越来越模糊,一个尖锐的声音响起又给整个世界消音。
一道长长的血痕被汽车轮胎碾成一条细线,血液汩汩的从王小麻高大的身躯上蔓延开来,宛若一朵艳丽的红玫瑰。
六天后,吴乒乓哭着对胡先生说:“大家都死了,你带我走吧。”胡先生的眼睛恢复了神采,滴溜溜转了几圈,他开口:“告诉我,你凭什么。”吴乒乓哽咽了几声,昂起头:“胡先生,凭你是我们小城里唯一的知识分子。”胡先生喜上眉梢,便带着陈乞丐远行……
九年后,这座叫做小小城的村子里发生了一件大事,一个姓吴的乞丐掉进茅坑淹死了,据说,当时他被一群小孩要求抓一只蝴蝶给他们,他一路追着蝴蝶到了茅厕,蝴蝶停在茅厕的梁上,他猛然一跃,在抓住蝴蝶的瞬间,失重掉进了茅厕,扑通一声。
整个世界只剩下了恶臭与蛆虫。
后来人们告诉了一直与吴乞丐结伴的胡乞丐,“乞丐先生,你知道那个掉进茅厕淹死的乞丐叫什么吗?”
那个苍老的乞丐佝偻着身子,怀里揣着一本破烂不堪的书,在地上摸了一根稻草,他说:“他叫吴乒乓。”“哈哈,好怪的名字。”人们嬉笑了一阵,老乞丐眯着眼细细感受着稻草的泥土味道。
“那么,你叫什么名字呢?”胡先生想了想,原本苍老的面孔陡然平添些许皱纹,怀里的那本破书掉在了地上,几滴浑浊的泪水从他老树根般的面孔上划落。
他抬起头看了看蔚蓝的天空,低头看了看熟悉的大地,一屁股瘫坐在地上,想到了临终前的奶奶,他喃喃道:“是啊,奶奶,我叫什么?”声音细若蚊蝇。泪水滴在书的封面上,显出三个模糊的大字来:双城记。
这一年,陈乞丐55岁,胡先生35岁。
—周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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