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都是在不断的成长,所谓的情怀就是生长过程中留下的那些深刻的痕迹。表面的痕迹加深方式有两种,一是物理上的用力,一是感官上的对比,生长的痕迹亦然。悲欢离合是成长之力,河东河西是境遇对比。而高中生涯绝对是兼而有之。
80后出生在时代之初,经历了开放后的所有变革。几乎是一步一步,从蒙昧走向繁华。这里说的蒙昧绝不是愚的意思,而是那种原生态的自然,比如高耸的树,低矮的屋,比如徒步的人,泥铺的路,比如书声琅琅,相逢以恭,比如潭边草舞,林间蝉鸣……。而这一切的种种,在高中的三年里,在我们还算稚嫩的手里变成了永远的记忆。
97年的夏天,我走进了山东省牟平第六高级中学,这里通常被称为六中的。校舍延续了战天斗地年代的风格,粗放、整饬、坚固,四十年的风雨也不见颓势。两柱的铁栅栏门,开启的时候骨碌碌响动很有韵味。两侧地紫藤花树给古朴的大门编制了一个奇幻的花环,风起香来,很是醉人。
那一年,学校正在兴土木,硬化路面。校园就是个大工地,有雨的时候,泥泞的拔不出脚。所幸工期不长,完工之后的园区大抵也比得上如今的村村通的道路,很平整。
三排的教室被两条南北水泥路隔开,一二三年年级也就泾渭分明了。高一一班在前排的最东边,再往东就是操场了。当时班上是四十人还是五十人的我忘了,反正我进去的时候满当当的全是人头,嘈杂的人声不像是教室,倒像是集市。我的高中就在这样的嘈杂中开始了。
人是无数的交错汇集在一起的,所以也就有了恋恋红尘,滚滚浮生。要应付这样的繁杂,仅靠定式的数理化绝对是不够的,所以教育的才有了“德智体美劳”的标准。这个标准现在执行的如何我不做评价,不过在我们那个年代里,绝对是要兼顾的,尤其是每周两节连续的劳动课,秋日里连续几天的摘松果以及假期里面的勤工俭学,都晶莹着我们的汗水。
那时候,校园里最美的地方就是操场,虽然是黄土夯就,却也是设施齐全,操场东界是一排高大的白杨树,一人肯定是合抱不过来的,东北角上有一个小小的水潭,潭边有柳树。白杨树的东边,柳树的南边则是一块低洼地,被平整出来,成了学校教职工的菜地。春天里,草泛青,树抽芽,夏日里,风微动,蝉简噪,秋日里,虫低吟,叶慢舞,冬日里,冰如镜,雪如棉,端的是人间奇景,心中圣地。
现代化的校园里,这样的自然美景却有不合时宜,于是树与草变成了劳动课的对象。伐树有专业的队伍,树干枝叶都被拉走了,而剩下那一个更加发达的树根,却是我们这些十七八岁的少年们生生地用铁锹挖出来的。记忆里,有树根被挖出来畅快的大笑,至于树根如何处理,意气如我们者,照例是不会理会的。
树被连根挖走了,水潭和菜地则是要填平的,堆填物主体里有生活垃圾。也就是那一年,我才知道,千余人产生的生活垃圾竟然这么多。半年多的样子,就填满了我认为幽静无边的水潭和硕大无比的洼地。而那些时间里,有机物腐败产生的气味也着实让我们难受。重塑之后的操场确实很宽大,但新植的柳树黄黄的,怎么也难敌心中原来的那片自然。
学校前面也有一大片被平整出来的洼地,那是学校的自留地吧,一般都种了麦子、玉米或者大豆,而除草和施肥自然也是劳动课的重要内容。除草还好说,施的肥则是正儿八经的新鲜农家肥,其中过程的酸爽,不足为外人道也!现在想来,大概就是从这时候开始,我才稍微摸了些“汗滴禾下土”的味,那是真的人味!
学校东南边是镇上的大集所在,每逢农历的三八,人山人海的,同时也到了学校探望的高峰期。高中时封闭式管理的,而像我一样,家附近的同学,在赶集的日子里,都会收到来自长辈们各式各样的吃食。让远道的同学也能饕餮一番。因为学校的饭食确实是一个槽点。
食堂在学校的最北边,因为学校的地势是北高南低,食堂雄踞最高处,帝王一样的俯瞰校园。不过清汤寡水的饭菜,实在让我们这些新中国首批独生子女们难以下咽。于是冬天的一个夹雪的日子里,不知从哪里开始的集体罢饭行为蔓延了三四天之久,同学们宁愿啃馒头吃咸菜也不去打饭。走读的同学帮忙带饭,班级里三两聚首,举着馒头大嚼如饮,其状如汲佳酿,那番陶醉至今回忆也觉微醺!
如今的六中已经取消了,无论是编制上还是地图上都已经找不到了,取代的是新耸立的小学。绿影只有冬青,绿柳的扶摇和垂杨的高大是没有的。原本的集市也拆了,校园前的田地种了些速生杨,没人打理,荒草到了人高,森森的足够拍摄倩女幽魂了。
从冲击高考,到夯筑基础,六中旧址位置上的这番成长说不上来是好还是坏,不过它在我生命中刻下的成长的痕迹却日久弥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