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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魂好奇人间的知觉,就像活人觊觎阴界的因果,真诚思念是阴阳两界的脐带。
(一)
北平改叫北京之后的前五十年,人们对鬼魂的好奇还不分白昼黑夜,直到人们吃饱穿暖,人间对幽灵的忌惮才随着林立的高楼消解;随后,不容直视的幕墙光影、川流不息的车辆喧嚣和疲惫不堪的逼仄栖所,填充了活人的世界,驱赶了徒劳的求索;从此人间只求金钱,对于因果再不关心。
在母亲腹中,小莺初尝人间的知觉,是她五岁哥哥的嚎啕,抽泣的鼻涕声里掺杂着稚嫩的怒吼,倔强如一头小牛犊,不过被响亮的一巴掌抽跑了;只听见翻箱倒柜碗筷摔裂,随后羊水涌荡天地翻腾,自己寄宿的这个妇人也开始哀嚎,母亲的第一次声响本该是温柔抚摸时的絮语,但小莺听到的却哀怆如杜诗人咏唱的国殇;而后大概是人类的语言,不容商量的语气几乎要让她窒息在羊水里;她抓住脐带紧贴肚皮仔细谛听,不曾想无法理解的言语之后跟着的是重重的一棒,她沉沉睡去。
再次醒来时,世界仿佛还残留着颜色,腥味中的湿润沁香也一定是泥土的味道,阳光试图穿透她还未睁开的眼皮——也因此在后来的日子里,她常常笃定自己那时还留在人间;周遭的世界摇摇晃晃,身体被磨得生疼,粗糙编好的篮子还留有枝条的清香;她忍住啼哭摸索那条熟悉的脐带,除了麦穗只抓得两手空空;突然她感到自己被扔向空中,无比恐惧,终于睁大眼睛,发现自己在漫山麦田的上空翻滚,头顶是辉煌的阳光,她一下就爱上了这个金色的世界;可是她马上感到一只无形的手抓住了她,一股恶臭扑面而来,而后两眼一黑,穿过粪坑,被拽入鬼魂们隐隐绰绰的世界。
仿佛她诞生的目的就是为了死去,好让那转瞬即逝的人间成为她的念想;在还没法理解那边人们的语言时,闷棍之前的那句声响顶替了她与人间的脐带,她太想知道,到底是何种原因阻止她留在那个美丽的地方;只是多年以后,她向伙伴们学会人话后迫不及待去理解那声响时,仿佛又挨了来自人间的一棒,她还原谅不了这样一句话:
“计划就是计划,别他妈想超。”
她第一次不那样期盼投胎日的来临,阳界听起来有点吓人,不过后来,一个男孩软糯的轻语,轻轻飘入她耳中,她欣喜若狂宛如在阴间也见到了太阳;人间冰冷的大门前还传出活人记忆的温柔回响——那地方不舍得她。
软糯的絮语里当然是愧疚和遗憾,就算是未曾降生的妹妹,也早在他想象里啼哭过一遍又一遍;时代从没明确标榜他先来人间的代价,他固执地把这过错归咎到自己身上,时时后悔自己说漏了妈妈怀孕的秘密,也自责在那天未能挡住闯入土砖房的卫生员;他觉得自己安心生活的每一天都是对妹妹的亏欠,这多愁善感的灵魂应当是人间的意外,却让小莺误以为,活着的人们都如哥哥那般,愿为素未谋面的亲人流泪。
于是她日日趴在奈何桥头的门上,谛听这阳界残存的念想,逐字逐句写在借来的纸钱上,用零星话语里的碎片,为自己拼凑出一个温柔的人间,温柔人间里当然生活着温柔的哥哥;她渴望见到那阳界的唯一亲人,甚至一厢情愿去关心起哥哥的生活,要在投胎日来临之前确认亲人的幸福,于是等待的时光换了种煎熬,昔日晚岚的月光也无比柔和;那年清明节,在孟婆还未喷吐月光时,她便拿着写满字的纸钱飞奔到孟婆面前,证明自己被人思念也有暂返人间的资格——她在人间有个真诚的哥哥,她要去人间见见哥哥,也许还有嫂嫂,她要在哥哥哭泣时告诉他放心去生活;孟婆摸摸她的鼻头,眯着眼睛为她找到人间的落脚地,然后扯下两根银发,一根头发可化作一艘渡河船,铺陈月光的时候往,收回月亮的时候返。
阴界的神祇懂得如何照料阴间的魂魄,除了守在奈何桥头帮人卸下前世的负担,她还将三生石擦拭得一尘不染;她在忘川河边用干草垫出一方不受叨扰的净巢,好让化人的蝴蝶有地方落脚;她精心打理的彼岸花生长繁荣,据说当年岳将军刚来时敷的就是这种药草;她先前逢人便问询一个被狼叼走的小孩,终于顺利将这爱躲猫猫的魂魄交给了祥林嫂;她记起为这姑娘扎过脐带,心疼她被阳界的大门隔了二十年,于是又扯下三根银发:
“一发可当阳界之日,将尽必返。”
(二)
小莺渡到岸边后,月光才被布置不久,她发现即将踏足的土地并非想象的那样松软且种满麦田,故园早被废弃,柏油路坚硬锵黑好像马面叔叔唬人时的脸;她身后的忘川河平静流淌,面前是喧嚣纷扰的霓虹高楼;下船双腿站直后,她被迎面呼啸的庞然大物吓得尖叫起来,好在她马上明白活人的汽车撞不飞死去的鬼,也就不再躲避径直穿过马路,她循着发丝的指引走进一家巨大的饭店;无所适从是人间的初次关照,哥哥就生活在这里。
金碧辉煌的大厅里摆满圆桌,圆桌围坐着各色各样的顾客,过道上不断奔跑着上餐的伙计像鱼一样游来游去,她还没见过人们吃饭,觉得他们咧开嘴巴伸舌头的样子有些丑;她竖起耳朵聆听哥哥的声音,但碗筷碰撞和人们的叫喊扰乱着孱弱的线索,她只好握紧银发丝开始找寻;偶然间过道上她与一个上餐的伙计四目相对,男生眼睛清澈宛如忘川河水,她觉得这就是哥哥,她希望这就是哥哥,果然伙计穿过她后手里的四根发丝也一起指向他,她试着对这阳间的亲人喊道:
“哥哥!”
但顾客只是不耐烦地摆摆手,哥哥只是将腰弯得更低,活人听不见死去的鬼的呼喊。
一个顾客的小孩鸡仔受惊般大叫一声,所有人齐刷刷地抬头看一眼,又齐刷刷埋下头,宛如吃食的猪猡不小心被打扰。后厨里一声高喊将哥哥唤回,她连忙跟过去,只见后厨的墙壁上高挂一个滴答作响的大钟,一个肥胖赛过大象的厨子伴着滴答声将菜盘一个又一个补满,他将盘子端起放到刚站稳的哥哥手里,从下摞到上分别是剁椒鱼头、香卤蛇段、生焖狗肉、象拔和香菇炖仔鸡,哥哥细弱的胳膊已经有些发抖了,可是他还不忘在最上面摞一盆猪骨棒煲汤,汤里波纹不断好似地震时的湖水;哥哥颤颤巍巍从后厨走出时,额头的汗水一粒又一粒,盘子磕碰得吱呀作响如同牙齿打颤,方才那个大叫的小孩被这声响吸引一样,跑到他身下要用脚去踢他护着的惊恐的盘子们,哥哥只得强撑力气将这菜塔抬得更高,只引得那小鸡仔蹦得更高;前方围坐的六个顾客抬起头不耐烦地开始哼哼,还不断用筷子敲打桌子发出急促的声音,哥哥只得加快脚步,却不料被那个烦人的鸡仔绊倒,菜盘垒的高塔轰然倒塌,摔得满地的肉和汤汁,有些汤汁还溅到了顾客的皮鞋上;那些游着的伙计像是被投喂一样一窝蜂涌到哥哥周围,趴到地上伸出舌头舔食满地珍肴,有些嘴里不小心吃到玻璃的还吐鱼刺一样发出呸呸的声音;外层的伙计离得太远,徒劳挤几下后只能眼巴巴地看里层的伙计吃得津津有味;哥哥被围在那里一脸茫然,时不时偷瞄前台一下,仿佛自己的尊严都交由那里定夺;他从身边抽了一张纸巾,想要拭地上的污渍却发现被堵得连腰也弯不下;突然外层的一个伙计从桌子上抽一张纸巾给顾客擦拭皮鞋,那顾客扔给他一勺麦粒,其他外层的伙计也纷纷从桌子上抽纸巾,有两个伙计为了抢一张纸巾你推我攘,大打出手;这混乱引得后厨的地板开始震颤,原来是那大象厨子踩着巨大的皮鞋走了出来,震得地板上舔食和擦拭的伙计们一哄而散,留着哥哥茫然无措站在走道中央;厨子怒目圆睁,举起铲子在哥哥头上狠狠拍打,拍得哥哥努力耸起消瘦的肩膀,他脸庞涨红不躲也不跑,只是偷偷用眼睛瞄着前台;小莺气得直咬牙,可死去的鬼哪里管得了活人的是非,她无奈顺着哥哥的目光看去,只见一个脸皮苍白好似敷过面粉的年轻女子在同油光满面的顾客交谈,她肩膀前撑几乎要蹭进这肥胖顾客怀里,正用长长指甲指点着瘫在前台的菜单,裸露的纤细腰肢蛇一样不停扭动,引得顾客口水一滴一滴流到她光滑的胳膊上,顾客边舔嘴唇边睁大眼睛笑了笑,露出镶满黄金的牙齿惹得她娇羞作陪;她抬起淋满口水的胳膊娇嗔做怒似乎要顾客负责,顾客配合地伸出舌头一下一下舔了干净,两人相视一笑眼里几乎被油水拉上了丝,然后顾客满意入座,喊道:
“快上菜,钱管够。”听到这话后,大象厨师停下手不由得弓了弓腰,所有的伙计们也跟着更加弓了弓腰;“十分钟,上点心,不大不小不甜不咸不软不硬。”大象厨师皱了皱眉头,油光满面的顾客大叫一声,“钱管够!”大象厨师脖子一挺眼睛一转,摸了摸哥哥蓬乱的头发,手上不小心蹭上了血,说道:
“小子,不是想当厨子吗?考验你的时候到了!”
哥哥涨红的脸上露出笑容,飞奔进厨房;小莺追进去时,发现他正在见底的面粉袋前同一个昂首挺胸杜宾狗一样的男人论争,男人说若要采购面粉,就得主管批准,除了理由要充分文件要齐全,还得二十一斤耗时一周,哥哥疑惑平日面粉都是两元一斤,怕采购的男人被奸商欺骗;男人依然昂首挺胸,解释说买到面粉得运送检验入库保存还得登记审核保修,哪哪可都是成本;哥哥急得直跺脚,只好又飞奔到超市,自己掏钱两元一斤背回一袋未检验入库保存登记审核保修的面粉,小莺看一眼后厨墙壁上挂的大钟,时间还剩六分钟,她多想亲自帮哥哥打蛋和面,可是她只能来回踱步听凭时间肆意滴答;哥哥放下面粉后,顾不上浑身汗水双腿发抖,大口喘气还不忘舀水抹油,他动作飞快,仿佛连额头的血也来不及流;还剩三分钟时,哥哥颤抖着双手在叮当庆祝的烤炉嘴巴里取出一盘香气四溢的小蛋糕,他迅速摆进菜盘准备端到顾客面前,却被一个挺胸抬头的女人拦住了,女人龇牙咧嘴仿佛一条恶狗,将哥哥咧退后拿起一个小蛋糕送到自己嘴里,仔细咀嚼慢慢品味后,在蛋糕上写下“熟了”两个字,才让开了道;时间还剩两分钟,哥哥正要端起盘子时又被趾高气昂的一男一女按住肩膀,他们的指甲又尖又长几乎嵌进哥哥的肉里,两人不由分说一人拿起一个小蛋糕放到自己嘴里,顺利下咽擦干嘴巴,长长的舌头将嘴角的油来回扫了一遍又一遍,慢慢悠悠在蛋糕上写下“没毒”二字,才让开了道;时间只剩一分钟,哥哥端起盘子飞奔,却又被大象厨师挡在门口,厨师滚圆的肚皮仿佛一睹肉高墙,撞得哥哥踉跄后退差点摔倒,大象厨师伸手拿一个蛋糕放到自己嘴巴里,摸摸滚圆的肚子,而后为哥哥挪开一点缝隙,哥哥钻过去后立马奔向顾客,终于在最后一秒将蛋糕放到顾客面前,那抬头挺胸的女人、趾高气昂的男女和大象厨师也纷纷跟到哥哥身后,眼睛直勾勾盯着顾客。
顾客伸出戴满戒指的手取一个小蛋糕放到嘴里,咀嚼两口后皱了皱眉头,伸出滚圆粗过哥哥胳膊的食指在自己头上敲了敲,食指上两个金箍钻石戒指相互撞得咣咣响,哥哥身后的三个人不约而同向后退了一步,弄得小莺看来仿佛是哥哥主动向前走了一步;“不错,”顾客说完,又伸手拿起了一个小蛋糕,满手的戒指哗啦啦响,“要是多点更好。”抬头挺胸的女人、趾高气昂的男女和大象厨师听到这话后殷勤地向前走了三步,好像哥哥主动向后退了三步将他们让到前面一样;三个人弓下腰脖子前伸同顾客说笑起来,仿佛乞食摇尾的狗,组成一道密不透风的墙,只留下哥哥在墙外观望,不过哥哥脸上还是挂上了微笑,他悄悄走到前台,从怀里取出一个小蛋糕,珍重小心几乎抵得上求婚:
“我自己做的,专门为你留了一个。”
那个蛇一样光滑纤细的女人用拇指和中指的长指甲捏起它,里外看了看,然后手心向上胳膊前伸,仿佛弹飞一块鼻屎一样用力一弹,鄙夷地说道:
“最下等的跑堂也想当厨子?”
小莺看见哥哥的脸嗖地红了,她恨不得跳进前台扯下这个女人的所有头发,但她做不到。
那弹飞的蛋糕落到了一个肥胖的女顾客的盘子里,女顾客眯着眼睛看看哥哥又看看蛇女,笑容猥琐却好似哲学家在做感:
“别用现实向女人要求婚姻,更别用不现实去欺骗女人的爱情!”
她捏起那块蛋糕送到嘴里,仿佛怕人理解不了自己,又补充道:
“他什么都没有,我是说,他真勇敢。”
整个饭店哄堂大笑,那些埋头吃食的顾客,那些弓着腰的伙计,那些昂首挺胸的男男女女,无不张大嘴巴加入这默契的合奏,一些伙计笑得前仰后合以至肚皮翻白躺在地上,许多顾客停下筷子抬起胳膊用手指着哥哥放声大笑,仿佛在相互指看一处人间奇观。
那油光满面的顾客也跟着笑了笑,随后起身去前台结账,凳子上还印了个油屁股印子,杜宾狗和大象庄重地对着油印子深鞠一躬,识相回到后厨,边喊道:
“小子,过来端菜!”
顾客走到前台,从嘴巴里扣下一颗金牙拍在蛇女面前,满手的戒指叮铃铃响,蛇女瞪大眼睛瞳孔狭长,腰身伴着这声响几欲扭动起舞,但她马上被什么郑重的事制止了一样,只见顾客伸出手摸着她的胳膊,说道:
“真好吃,像你一样。”
蛇女兴奋得不停伸出舌头舔嘴唇,腰肢不受控制一样大幅扭动,那顾客又说道:
“跟我回家,让我好好尝尝。”
蛇女兴奋地尖叫起来,“下班啦!”然后从衣服里面滑出,白花花的身体赤条条裸露,她借着顾客满身肥油滑到顾客怀里,身体不停扭动,被顾客用力抱紧才走出饭店。饭店果然就要打烊,月光已经有了要散去的迹象。
(三)
借着细纱般的月光,小莺看见哥哥头顶的血流过他失落的脸,疲惫麻木仿佛刚被地府收留的鬼;她跟着哥哥走进他的住所,屋子逼仄狭小只放得下一张床,床的四周是密不透风的墙,地府的鬼魂们虽然栖在棺材,可最没心没肺的鬼魂也不愿在此安眠一宿;但哥哥若无其事爬上床蜷起身体,用兜里装着的纸巾擦拭自己的脑袋,仿佛一头漠然的野兽在舔舐伤口,他沉默熟练,看起来对这一切早就习以为常了;他翻身向床下探手,小心取出一个本子后轻轻翻开,用里面夹着的笔开始写起来。
哥哥的字工整优美好像在编织魔法,小莺看见哥哥一笔一画书写着今晚的经历;他写终于有幸做了一道自己的菜,自己离厨师梦又近了一步,因为吃它的人比先前满意;他写自己终于有勇气向喜欢的女孩送礼,女孩没有接受可能是自己还不够好;他写自己不小心打碎了饭店的盘子,同事们都好心将地上的污渍清理干净,大厨只是敲敲他的脑袋却不记恨他,还给他提供做菜的机会……小莺听着远处蛇女浪荡的笑声,夹杂着戒指碰撞的哐啷啷狂言,伴着大象厨师深不见底的舒畅重酣,她不由得流下泪来,心想这阳间缘何能够这样骗过哥哥,却听见了在阴间时哥哥熟悉的声音,温柔软糯的内容与哥哥作别今日的字句一模一样,原来那些思念的软语并非出自喉咙,而是源自哥哥笔下的心声,赤诚的沉默从来就有冲破阳间的力量:他用对妹妹的愧疚为这个世界开脱,写道自己如果有小小的不幸是因为自己儿时酿成的过错,他感恩上天选择让自己活着,给予自己梦想和心动的机会,他相信在这样美好的世界里努力生活就一定会幸福;他一笔一画为自己求索因果,在小小的本子上写满希望,骗得自己在失落时光里强撑,骗得小莺未曾看到半点人间的真相。
哥哥合上本子后安然入眠,月亮即将被阴间完全吞去。
小莺终于难以忍受这人间的荒唐,她觉得哥哥的书写更加倍了这荒唐,她头也不回渡过忘川河,正好撞上了找她的孟婆,说有好消息相告,可是见她哭哭啼啼,便先问她人间怎样,小莺噙满泪水失落地说道:
“那是个没有神的国。”
孟婆顿了顿终究没有开口,蠕动的喉头也许因为又一次含吞了月亮,她静静抚摸小莺的脑袋;小莺抽泣了好久,才想起老婆婆方才似乎正在找自己;孟婆告诉她,阳界时兴二胎,投胎时候正好;小莺绝然地说道:
“我不仅不想投胎,还想把哥哥接过来!”
孟婆听后,连忙杵了杵法杖:
“冥府之神不犯尘世之事。”
小莺落寞地望着忘川河,平静流淌的河那边是喧嚣的人间,喧嚣人间生活着为荒唐开脱的哥哥,哥哥荒唐的文字里编织着风马牛羊不相及的因果。她实在难以理解,觉得,也许执意在失控人间寻找因果就只能落得谎话连篇,又或许生在荒诞的人间就不该主动求签。
小莺此刻再也不想踏入人间,也许日后某个清明会去探望哥哥,她将腰间剩下的三根发丝托起,让它们轻轻落入忘川河,心里默默祈祷:
“但愿他能在人间写下真正的神祇的预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