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练于公园一角。
器材琳琅满目,男女老少皆来,或练力量、或抻筋骨、或扭腰身。
有一鹤发童颜的大爷,立于众人之中,时而单杠牵引,时而双杠翻飞,围观叫好者云集,绝对是晨练中的扛把子。
我远远看着,兀自在一器械前做着拉伸。大爷由远及近,渐渐来到距离我三两米的转轮旁,突然来了一个大叉,双手平举,前后摆动,同样做起了拉伸动作。
原本我和他并无交集,但他时不时就把目光投向我。出于礼貌,我笑着对他说:“大爷好身手。”大爷爽朗大笑,回复我说:“老了,不比年轻了。”就这样,我们两个有一搭无一搭地边练边聊。
过了一会,大爷可能是为了找点训练的乐子,抬头问我:“你的力量如何?”我回答他说:“一身花肉,没啥力量。”只见他来到双杠旁,做了一个绝非常规的动作,两臂搭在双杠一侧,纵身向上,再用两脚钩住另外一侧杠身。坚持了几秒钟之后,下来对我说:“在这个公园,能完成我这个动作的,目前还没有。”我赶紧对他说:“您老厉害,这个确实考验核心力量。”
他看我只说不练,忍不住对我说:“要不,你来挑战一下我这个动作?”我赶紧摆手说:“我可不行,估计上都上不去。”原以为我拒绝了,他也就不强求了,毕竟我们只是一面之缘,但是大爷再三坚持要我挑战,我也不好推脱。于是,在他老人家认认真真的指引下,我竟然完成了他刚才做出的动作。
大爷见状,面露惊讶地说:“嘿,现在这个动作是咱们两个可以完成了。”紧接着,大爷乐此不疲地又给我示范了几个他认为有点难度的动作,虽然我没有他做得那般流畅自然,但也都勉为其难地完成了动作。
大爷见没有难住我,更加激发了他老人家的斗志,非要提出和我掰手腕,一众认识他的人也跟着起哄,这公园一角顿时热闹了起来。
老实说,我有点骑虎难下,我甚至后悔为什么要和他搭讪呢。通过刚才交谈,得知他比我大了整整三十岁。我要赢了他,还真没有啥可以炫耀的;我要是输给他,一定会成为他今后的谈资。我略微思索了一下,还是拒绝了他,没有想到我的拒绝,不仅没有得到他的理解,还更加引发了围观者的蓄意起哄。
无奈之下,我决意应战,和一个接近耄耋之年的老人。但我想好了答案,我一定要输给他,大爷可以争强好胜,但我一定要输得起。
人越围越多,大爷把我领到一块下棋的方桌前,一场看上去非常滑稽的掰手腕比赛甚嚣尘上,一触即发。我和大爷互相握住对方的手掌,看得出,大爷对于这份荣誉非常在意。人群里有自告奋勇做裁判者,随着他的一声开始,我和大爷开始了角力,只是大家没有等来血脉偾张的场面,比赛很快就结束了,因为我顺势放倒了我的胳膊。
起身对大爷说:“老人家虎威不减当年,还是您厉害。”说完,我准备闪人。大爷似乎察觉了什么,不满意地说:“这局不算,你没有认真对待。”老实说,在刚刚的掰手腕的简短过程里,我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来自大爷的力量,如果非要说绝对力量,大爷还真的未必输给我,哪怕是他已经快八十岁,但是大爷没有什么技巧,只是以力搏力。
大爷不满意,围观的人更不满意,因为他们并没有得到他们希望看到的场面。两三个好事者,没有容我走出几步,就把我再次拉到方桌旁。大爷目光如炬,直视着我说:“你不用让着我,比赛就要有输赢,来吧!”
实在拗不过大爷,映着头皮再战,我决定这一次多撑一会,结果还是要输给他。比赛再一次开始了,大爷竭尽全力,身体完全下沉,一副必须把我干败的架势。我一边用力支撑,一边想着如何输得自然一些,要不大爷还是不满意。
相持了足足有一分半钟后,大爷几乎把我的手掌压倒在了桌面上,我正准备顺势告负,大爷怒吼一声:“认输吧,你也不过如此。”围观者们看到了他们想看到的场面,群情激昂,都在等待着我落败的那一刻。大爷的这句带有轻蔑的话,激发了我心底的斗志,不输给您又怎么样呢?我已经无路可退,只能使出我的杀手锏,手腕倾斜,身体快速下沉,不等众人反应过来,我已经把大爷的手掌完全摁倒在桌面之上。
剧情突然发生反转,大爷目瞪口呆,围观者无一人发声。上前赶紧把大爷给扶起来,陪着笑说:“大爷承让了,我赢得太难了。”然后,不等大爷多说,我拨开人群走了出去。
身后传来巨大的声浪:“哈哈哈,老于头,碰到对手了吧!”“完喽,老于头今天吃饭都不会香了。”
听着身后传来的声音,我的心里隐约感觉有点内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