糟心的日子

这是一个不大的人工湖,位于一处公园里面,已经差不多有十年了。

在公园完全建好之前,它已经碧波荡漾了。湖边栽种着紫薇、丁香、腊梅,柳树、水杉等各种各样的花草树木。春夏之际,杨柳依依,花儿绽放,和湖水相映成趣,美丽极了。

公园里因为有了湖,湖中有了水,公园便有了灵气一般。一年四季吸引着小城里的人们,来到公园漫步湖边,看花、看树、赏景、散步、跳舞、锻炼。

公园里的水,来自于几十公里外的一处水库的干渠,有粗大的地下管道通到湖边,每日不停地向湖中补水。平日里,管道口隐藏在水中是看不到的。

十年来,湖中的荷花越来越多。每到夏天,密密的荷叶,平铺在湖面上,风吹荷动,碧叶红花,别有一番韵致。湖边浅水处,有几处茂密的芦苇,那是麻雀的天堂。

平静的湖面,据说有五、六万平方米,盈盈一碧,倒映着湖边的绿树和不远处的高楼。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水面上总有十几只黑色的水鸟,在荷叶上徜徉,在碧波间游动。

湖中,水面下的世界,更是热热闹闹、生机勃勃的。

这一方水域,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水最深的地方,大概将近两米。这片湖泊,可以说是一个安逸的避风港,里面生长着大大小小的鱼儿、虾儿、小螃蟹。对了,还有螺儿、蚌儿,和各种的浮游生物。

一直以来,这些水中的家族,在里面相安无事,幸福快乐地生活着。可是,从三个多月前开始,它们都不同程度地感受到了水面在慢慢变小。起初还不是十分明显,大家还以为只是暂时的,以前也不是没有过这种情况。但是,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它们越来越明显地感觉到危险的来临。因为湖中的水越来越少,已经严重影响到它们的生活了。湖水中那个又圆又粗的补水口,都露出来了。

最近,水更是越来越少,只剩了湖中心栈桥延伸到的那一片,也就大约十多米见方一个池塘大小的面积。周围的湖底都裸露着,枯黄的荷茎、荷叶、黑褐色的空了的莲蓬,胡乱地躺。原本湖边浅水中的螺儿和蚌儿,水退后,大量地陷在淤泥中,被人们踩来踩去。离了水,不知道它们还有几天的寿命。

寒冷的冬天,水温低,鱼儿们为了减少能量的消耗,会选择躲在水底层。水底的水温更高一些,而且深水区、水草区还能为鱼儿提供避风和食物的场所。冬天里,它们在水底游动的速度也很慢,甚至停在水底,一动不动,好像进入了冬眠的状态。鱼儿们喜欢聚集在一起,以抱团取暖的方式,度过寒冷的冬天。

天越来越冷。可今年不同了,水越来越浅,鱼儿们躲在水底,也感到了寒冷。鱼奶奶,鱼妈妈们,都护着自己的小鱼仔,让它们尽可能的暖和一些。但是,不幸的是,还是已经有十几条体弱的小鱼给冻死了。大家都很伤心,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湖里的水会越来越少?往年的冬天,不是都平平安安地度过了吗?

这天,鱼奶奶实在忍不住了,轻轻地叹了口气说:“以前觉得这里安安稳稳的,没有大风大浪,谁知道会有这样的灭顶之灾,早知道这样,我还不如呆在水库里呢?也不至于让我的子孙后代,过这样担惊受怕、糟心的日子,这样的日子啥时候是个头呢!难道我们都过不了这个冬天吗?”

虾奶奶也有些沮丧,她在洞中听到了鱼奶奶的自言自语,把她的头从洞中伸出来,和鱼奶奶搭话。

“我们年纪大了,死了也就死了,也没啥好遗憾的。可我们的孩子们还年轻,孙辈们才刚刚来到这个世界上,就这样死了,不甘心呀!”

“可不是嘛!我都活了十多年了,以前生活在水库里,也算是见过大天大地的鱼了,死了一了百了,生命终有一死。可我的子子孙孙呢?天越来越冷,水越来越少,等不到水完全干,恐怕都要冻死了。”鱼奶奶听到虾奶奶和它搭话,绝望的继续说道。

听两位长辈这么说,年轻的鱼儿、虾儿更沉不住气了。也忘了保存体力的事,七嘴八舌地谈论起来。

“现在要是夏天就好了,下几天大雨,水就上来了。”

“亏你想得出,要是一直不下雨呢?夏天的太阳多毒呀,水蒸发得快,说不定咱们早一命呜呼了!”

鱼妈妈在斥责它那幼稚的儿子。

“以前我还笑话湖边树上的麻雀,叽叽喳喳的惹人讨厌,哪像我们鱼儿,在水中自由自在地畅游,多潇洒呀!现在想想,还不如麻雀呢,哪里环境不适合生存了,还可以再换个地方。”漂亮的鱼小姐悲伤地说。

几只顽皮的小鱼儿,耐不住寂寞,想要浮到水面上去晒晒太阳,鱼妈妈们赶紧用嘴咬住它们的小尾巴,把它们拽了回来。并严厉地斥责,“不要命了,水面上结着冰呢!”

只有螃蟹家族,暂时还没有感觉到危险的来临。它们正躲在水底的石缝里和淤泥中冬眠呢。幸亏水是在它们冬眠前开始慢慢少的,它们也慢慢地聚到这深水区,如果是选在了湖边的地方冬眠,现在恐怕已经冻死了。

这几天太阳很好,阳光灿烂。湖中的水鸟黑水鸡一家,年龄或大或小,有十几个成员。不再只躲到芦苇丛中避寒,时不时地在水面上的荷叶间寻找食物,还不时地跑到湖边的地面上捕食昆虫。

黑水鸡妈妈对孩子们说:“我们多亏了还能在陆地生活,要不然,像鱼儿、虾儿那样,这些天的日子该多糟心呀!也不知道这湖底的这些水,还能坚持多长时间。什么时候才能像以前那样,有宽广的、碧波荡漾的湖面呢!”黑水鸡们虽然没有生命的忧患,也向往以前在湖面上自由自在遨游的日子。

黑水鸡妈妈有两个机灵的孩子,已经成年了,个头已经长得像妈妈一样大了,就像大个的小鸡一样,浑身的羽毛大部分都是黑褐色的。它们不光为自己着急,也为水中它们的好朋友,鱼儿、虾儿们着急。

这黑水鸡哥俩,常常结伴悄悄地尽可能靠近公园里散步、活动的人们。它们聪明着呢,想从人们的口中,听到点关于湖水的消息。它俩还委托麻雀,让麻雀也帮它们留意着。

起初听来的消息,没有一点的意义,并且让哥俩越听越着急。多数的人都是疑惑,湖中怎么不再补水了。还有人说,还补水呢,连接水库的干渠里都没水了。人们也猜测,冬天了,难道水库里面水少,不在外放了吗?

那天有两个人,穿的厚厚的。先是站在湖边的观景平台上晒太阳,然后一个人提议,“这边湖已经干了,还有人踩出了小路,我们也到前边去看看。”

于是,两个人就来到原来被湖水淹没的地方。一个人伸手捡起来一只干枯的莲蓬,像恍然大悟似地对另一个人说:

“该不会是这湖底要清淤了吧,已经好几年了,每年夏天,荷已经快把湖水铺满了。”

黑水鸡哥俩吓了一跳。“完了,完了,要是真清淤的话,那鱼儿虾儿还能保得住?”

没有个准信,它们俩也不敢给妈妈说,怕妈妈着急。虽然它们可以在陆地上生活,但大部分的时间还是在水中呀!它们也更愿意在水中生活。真清淤的话,得多长时间?不过,哥俩转念一想,应该不会,要不,这边已经没水了,干嘛还不开始呢?

后来,还是麻雀给它俩传了消息。听公园的园林工人说,是远方的干渠,夏天的时候因为暴雨坍塌,还有的地方发生了沉陷。趁着秋冬停水,对渠道进行全面的维修,水渠修好了,自然就放水了。

黑水鸭哥俩听到这个消息,稍稍地放了些心。只是这水渠什么时候能修好?它们把这个消息说给了妈妈,妈妈说,那有什么办法呢?安心等着吧。

不知不觉日子又过去了一个多月。眼见着湖中的水面越来越小,最深处的水大概也不到一米了,黑水鸭哥俩也越发得焦急。天气越来越冷,水面已经结过几次冰,这浅浅的水,它们水中的那些朋友,能顶得住吗?

又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灿烂的阳光,暖暖地照着。黑水鸭妈妈带着孩子们,在水面上晒太阳。这么好的天气,让一家人的心情也好了许多。不一会儿,水面上冰薄的地方,已经慢慢融化了。

黑水鸭哥俩互相看了一眼,彼此都明白对方的意思。趁妈妈没注意,哥俩又跑开了。刚刚到水边,便看到水边过来了三个人,其中两个,穿着园林工人的绿色服装。

三个人在水边停住脚步,另一个人指着这一大片湖底,对这两个园林工人说:“这几天,把这水干了的地方,上面杂乱的荷叶、荷茎给大概清理一下。 ”

接着,手指向远处补水的圆洞又说:“把入水口周围也给清理清理,注意洞口内有淤泥的话,一定要掏出来。已经接到通知,一周后,水库就要放水了。”

“扑棱棱”,黑水鸭哥俩听到这个消息,高兴地拍打着翅膀飞走了,似乎吓到了那三个人。黑水鸭哥俩可顾不了这些了,它们要把这个好消息告诉自己的妈妈,并尽快告诉自己水中的那些朋友。

黑水鸭一家听了这个消息,都格外得高兴。这样担惊受怕的日子,终于要结束了。

怎么把这个消息传给鱼儿们呢,鱼儿都在水里呢,早点让它们知道,也是给它们鼓劲打气,一定不能松懈,要坚持住,曙光就在不远处,糟心的日子就要结束了。

黑水鸡哥哥给妈妈和弟弟妹妹们说:“现在水这么浅,我潜到水底,把消息告诉鱼奶奶和鱼妈妈,说给那个骄傲的鱼小姐也行呀!你们忘了,我和她可是好朋友呢!”黑水鸡哥哥说完开心得笑了。

黑水鸡妈妈阻止儿子,要自己亲自下水。“妈妈,我已经长大了,你忘了,你的本领,我已经学得很好了。”说完,黑水鸡哥哥便一个猛子扎到了水中。

不一会儿,从不远处的水中钻了出来。

“这消息太及时了,鱼小姐说,鱼奶奶都快愁死了,天天嚷着生无可恋,又为子孙们担心。这下好了,我们大家糟心的日子,终于要结束了。”黑水鸡哥哥对妈妈说,“大伙都高兴极了,争着对我说感谢的话,说这下有了活下去的希望。”

黑水鸡妈妈扑打着翅膀,似乎在翩翩起舞,嘴里念叨着,“糟心的日子,就要结束了,就要结束了。”她的孩子们也都围着她,又蹦又跳,开心极了。

温暖灿烂的冬日阳光,照在那片不大的水面上,水面上熠熠闪光。公园里的广场上,小孩子在妈妈的爱护下,笑靥如花。小路上,散步的老夫妻,相偕相伴。路边的树上,叶子落光了的枝头,麻雀飞上飞下,欢快地叫着。

虽然是冬日,阳光驱走了寒冷,一切都是这样的和谐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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