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马在单位干了几十年，每天坐在办公室里喝茶聊天看报纸，一眨眼一辈子就快要过去了，再过几年老马就要退休了。
老马一辈子明哲保身，始终奉行“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做事风格。说话做事留三分，最讨厌凑热闹，走路都害怕树叶掉下来砸着脑袋，这大半辈子活得小心翼翼，更别提在外面花天酒地朝三暮四，这些事从来跟老马就不搭噶，老马媳妇就是河东狮，有事没事在家吼几句，老马都觉得天都要塌了，花花肠子的事情老马既没有贼心也没有贼胆，要是这就盖棺定论老马一定是个好同志。
老马儿子大学毕业了，老马请客送礼花了好几万求人安排了工作，在县里交通局，工作也清闲，就是应酬多。老马为了这个工作花了自己半辈子的积蓄，儿子却不以为然，我这大学本科毕业生，到哪里找不到工作，非得坐办公室？
这孩子跟老马不一样，不喜欢安稳的过日子，整天在外面跑来跑去，三天两头喝醉醺醺的回来。老马一说他，他就是笑眯眯地说是工作需要，有时候说得多了，小马不乐意了还反过来教训老马：“我说爸，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一辈子谨小慎微的，一步都不能走错，一辈子走同样的路，过同样的日子！天天重复昨天的故事，没有一点惊喜，没有一点波折，我一眼能看到死，你累不累啊！这样的日子不是我想要的生活！我在这儿上班就是给你面子，你就知足吧！”老马被儿子教训得哑口无言，差点一口老血吐出来，还是真拿他没办法，谁叫他是自己儿子呢。
这一年的冬天来得特别早，到元旦节的时候气象台发布暴风雪橙色预警，雪已经下了两天两夜，马路上积雪已经有一两尺厚了。环卫工人、交通警察连同各单位志愿者一起联手合作清理路面积雪，才保证公路正常通行，而路边的绿化带里堆满了清理出来的积雪，厚厚的，覆盖了整个绿化带。
这一天，老马单位年终聚会，领导们轮番敬酒，感谢大家一年的辛苦，同事们热情相陪，老马扛不住了，喝了点小酒，有点晕乎乎的。同僚们拿他打趣：“老马今儿可真行，像个男子汉，不过回头回家不会跪搓衣板吧？”
老马舌头有点打结，但是酒壮怂人胆，怎能让人家笑话了去？他梗着脖子脸红脖子粗地跟人家辩驳：“我老马在家里，大事我说了算！”
同行们更是哈哈大笑：“您老马家就没有大事发生吧？今儿个也晚了，您老行行好把晓琪带回去吧！她家正好和你住一个小区！顺路！你不会不敢带吧？”
这激将法将得老马直嚷嚷：“那有什么敢不敢的，晓琪，你跟我走就是了，咱开车来的……”同事们也不跟老马啰嗦，哄笑着一个个作鸟兽散，转眼包间里就剩下老马和晓琪两个人了。
晓琪是单位里最胆小的小妇人，刚结过婚，她可怜巴巴地望着老马，结结巴巴地说：“马……马叔，已经很晚了，外面雪还下着呢，我们打车回去吧，您喝了酒，别开车了。酒驾是要被罚的……”
老马把手一挥，颇有点领导范儿：“走，这才喝多点酒？警察叔叔都回家过节了，谁还查酒驾，这大半夜的，上哪里去打车，打什么车打？”说完大踏步往外走。
晓琪胆小，这深更半夜的还真不敢自己打车回去。这新闻上说了，半夜里孤身女子打滴滴最容易遇到坏人，前些天新闻上还有一个女孩打了滴滴失踪遇害的呢！想到这里，晓琪自己把自己吓得浑身打颤，赶紧甩甩头，把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甩了出去，小跑着跟在老马后面出去了，上了车。
老马虽然喝了点酒，车开得还是挺稳当。大雪还在纷纷扬扬地下着，路上白茫茫一片，刚清理过的路面又积了一层厚厚的雪，夜已深了，马路上只剩下来来往往的汽车在路面上压出了两条深深的车辙。老马把空调打开，一会儿功夫，车子里暖和起来了，车窗上结了一层厚厚的霜，“这外面大概有零下二三十度吧，”老马心里想着，把脖子使劲往大衣领子里缩了缩，“这种鬼天气，人人都巴不得自己是只乌龟吧！”喝了点酒的老马不知不觉话多了起来。
“这话怎么说的？”晓琪有点摸不着头脑。
“把头缩到身体里就不冷啦！哈哈哈……”老马觉得自己特别幽默，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
晓琪也觉得挺有意思的，也跟着呵呵直乐：“那还不如做刺猬呢！缩成一团就不冷了！”
“哈哈哈……”两个人同时笑了起来，顿时，车内的气氛不再那么尴尬了。
离他们的住的小区越来越近了，晓琪无聊地在车窗上画着小乌龟和小刺猬。忽然，小琪惊叫一声缩到座位上：“马叔，那是什么？好像有人！”
老马朝小琪指的方向望去，对面马路的雪地里模模糊糊好像躺着一个人，旁边不远处的雪堆里倒着一辆摩托车，车轮子还在那里打转。那人大概喝醉了，撞到了路牙石，滑倒了，也许受了伤，在雪地里直扑腾。可是地太滑，他怎么也站不起来。
小琪说：“马叔，我们下去看看吧？”
老马本来就晕头转向的：“这三更半夜的，别管闲事！万一碰到碰瓷的呢？”
“我看不像，”晓琪犹豫了一下，“要是爬不起来他不会冻死吧？，这半夜里不会有人来了！”
“不会的，他会自己起来的！”老马不想给自己找麻烦，再说他车上这个女人就是个大麻烦，要是让自己老婆知道了有小媳妇坐了他的车，那还了得！
车拐了个弯进了小区的门，小琪一直在回头看，可那人好像还没站起来。她胆战心惊地说:“马叔，我们还是回去看看吧？我看那人一定是喝醉了，怕是爬不起来了！”
老马不耐烦地说：“你这丫头，咋那么爱管闲事呢？这黑灯瞎火的，你不怕他讹上咱哪？快回去洗洗睡吧！”
晓琪惴惴不安地回家了。
第二天早上，晓琪来到单位上班，没有见到老马，有点奇怪，老马是从来不迟到的呀！同事告诉她：“你们一个小区的不知道吗，老马的儿子昨晚上喝醉了酒，在马路上冻死了。老马老婆可怜，一夜白了头，老马疯了一样，说自己是凶手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