担忧

(2016级统计学院 张昀琦)

      “叮咚——”,真是奇怪,这个时间怎么会有人来做客呢?可惜我也不能说话,没办法替主人应答,只能静默地伫立在角落里,等待着接踵而至的声响。似乎在这略显嘈杂的环境下有何重物坠地。

        这不禁让我产生疑惑,难道他是恐怖分子,企图威胁社会安定的?不祥的预兆在我脑海萦绕,构想逐渐绘制清晰成型。这小区已经开发好几年了,但入住率一直不高,装修期早已过去许久,却仍有住户隔三差五地前来装修。机器钻头的爆发力太强,常把我从美梦中吵醒,只是睡眼再惺忪,也要靠顽强毅力伸展懒腰。附近治安不算太好,虽然犯罪案件算不上层出不穷,但偷盗之事不时总有发生。那么他来此又有何打算呢,总归要有目的吧,可这里并非他的用武之地呀。

        我在心里否决了他是恐怖分子的想法。隐约感觉有何思绪闯入了我的世界。莫非他是流窜作案的惯犯,开始的敲门声是在试探家里是否有人?霎时,我便坚定了自己的这个想法。不然他为何不问一句有人在家吗,难道是担心打扰到旁人休息?想到这儿,我自己也不由地笑了,在这如同震天炮的声响中,我也是偶然才感受到他的存在,谁又会在乎他人是否舒服呢。

        突然的静寂惊扰了正在思考哲学问题的我,只剩下再熟悉不过的开门声。这厮竟有如此能力能撬门如常,我不禁冒出了几丝冷汗……他会做些什么呢,不会想要带走我吧?我决定装死,以免他对我产生想要占为己有的好感。

        脚步声逐渐逼近,竟然与主人的频率惊人地相似,恐惧的气氛开始在空气中蔓延。在我屏息凝气悄然准备睁开眼偷看时,却意外看到主人出现在身旁,对着远处指手画脚说些什么。我的心似乎安定下来了,主人总归不可能是坏人的同伙吧,就在这时,突然有两双大手拖滞着我,朝某个方向走去。它们遮挡住了我的视线,使我无法得知自己将身在何处,恐惧复而强烈我快要忍不住尖叫,这到底是在干什么!片刻后,我感觉自己大概是重新落地了,眼前变得明亮,那种亲切而又久违的安全感啊。我顾不得检查自己有了什么样的改变,便开始左顾右盼四处寻觅主人身影。当我看见他安然无恙时,溢于言表的惊喜之情令我暂时忘却了担忧与恐惧。

        “你靠那边站一下,别碰着了。”主人便挪动到了离门口较远的位置,两个套在一起的包装精美的大箱子被搬运了进来。咦,难道主人买了新家具,先前敲门的不过只是送货工而已?我继续不动声色地观望,再次否决了刚才的想法,同时暗自感叹判断力下降,浑然不觉这与自己被搬走有何关联。在它被撕掉保护层后,我才恍然大悟——原来它,是我的同类,只不过更高端先进,自然也比我昂贵许多。听见主人的高谈阔论他的辛酸创业史,我也不免有几分要落泪的冲动。他在感谢完送货工后,似乎是一同出去了,顺手带上了沉重的房门。邻人轰隆的机器声也在此时紧接响起,也好,掩饰着有无色咸涩液体在我心里流淌。

        “嘿,你来这儿多久了?”或许是因为无聊吧,它选择了主动与我交谈。我思索了一下,说:“两年多了吧,主人刚来这个城市不久我就在这了。”不知为什么,它语气突然变得轻蔑,“呵,主人?”我试探着说:“难道不是吗?”它似乎是打量了我一眼,鄙夷地说:“只有你才会这样觉得吧,你是没看到在商场里他找熟人降价的时候。”我并不理解它睥睨一切的态度,只是在心底暗地想,那我就坚持自己好了与你无关。

        深夜将至,主人仍未归。即使被搬到远离厨房的地方,我却依旧心系他的肠胃。出门在外打拼,不免有繁多应酬难以脱身。终于,我听到钥匙被丢在地板上清脆作响,“哎,我说下次还要合作啊……”的声音传来。他满身酒气,疲惫写在棱角已不甚分明的脸上。他笨拙地转身走向厨房,打开下午他引以为豪的双开门大储量冰箱,用手反复在里面摸索着,却终究一无所获。这使他不由生气地摔门而去。这使它不像初来时那么趾高气扬了,典雅灰的外壳上闪现不出丝毫得意的光彩。

        他缓慢地而又摇晃着走近我,用力推开了那不再洁白如新的门,搜寻到满意食物的他像是得到夸奖的孩童那般欣喜。他倚在沙发上有节奏地咀嚼着,而我只能祈祷他拿的是最近买的食物,因为他总是太注重外在的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了,从来都记不得要怎样照顾好自己。他从超市里买的蔬果总是放到快要腐烂,而我只能用绵薄之力尽可能地去延长它们的保鲜期,希望他不会食物中毒啊。至于挑选和拒绝装载它们,这我是没办法做到的,毕竟他也听不懂我的话。

        他安然地进入了梦乡。多想祈求这夜再漫长一点,他好能多休息一下;多想祈求他懂得些养生道理,不再吃喝昼夜不分。而我祈求这么多,不奢望他懂我用心良苦,无法如期冻出冰块是想让他少喝啤酒,深夜灯光昏暗不仅因为线路老化,而是觉得让他看不清就可以不乱吃东西。

        当晨光熹微铺满整个天空时,那令人厌烦的手机铃声又不厌其烦地响起来了。他呀,还是不听劝告,总不肯买个闹钟在床头,辐射大的危害从来都是置若罔闻。仔细打量他的眉眼,已比当时初见时多了几条法令纹,额上也渐生沟壑。目光再往下移,曾经平坦有腹肌之处,怎么就变成了如今这般啤酒肚?忆往昔青葱年少,他初涉社会懵懂无知,总想把学校里教的知识都运用于职场。而当时刚被生产出来的我,也抱有那些天真的幻想,以为自己的力量能够打破世俗的桎梏。可是我们都太稚嫩,生之微末,举步维艰。

        他匆忙地爬起来,换上一件褶皱较少的衬衫,努力将双眼揉得精神些。然后再次什么都没吃,穿鞋拿钥匙关门这些动作一气呵成,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想必他最多只是在楼下便利店买罐装咖啡和吐司面包当作早餐罢了。长时间的睡眠不足和饮食习惯不规律,让我不禁担忧起他的身体状况。

        印度好像有个叫做泰戈尔的诗人曾经说过:我们的欲望把彩虹的颜色借给那只不过是云雾的人生。可是,谁又记得曾陪你同行去寻找彩虹的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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