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柴叔的名字流传着两种说法,一种是因为柴叔刚出生就比别人高一辈,久而久之,男女老少都称呼他为柴叔。还有一种是柴叔本不姓柴,是因为他总是晚上出来捡柴,村里人觉得奇怪就称他为柴叔。但具体哪种才是对的,谁也不知道。
在柴叔刚落地不久,母亲看了一眼便再也没有醒来,于是柴叔在老柴的心里成了活下去唯一的希望。老柴平日出去给别人剃头,柴叔却在家惹是生非,娇生惯养到年近三十,落的吃喝嫖赌是样样精通。
一日柴叔抓耳挠腮,急不可耐的进了老柴房间,“扑腾”,跪在病床前。
“爹,又输了”
“多,多…少?”老柴躺在床上呻吟道。
“这次输的不是钱,宅子,是宅子!”柴叔慌忙的说。
“你......”,老爷子被气的起了身,瞪着柴叔,手里攥着剃刀在空中挥舞,柴叔看老柴眼珠子接近脱落,吓的坐在了地上,脸色发白,可谁料到老柴突然呼吸急促,一口气没上来,撒手人寰。当天晚上柴叔坐在床边上,瑟瑟发抖,眼神慌乱,“这都是假的,是梦!这是梦!睡一觉就好了,对,睡一觉就好了,……”,可那一夜始终没睡着,也是这一夜比他20多年中任何一夜都要漫长。
头七过后,柴叔变卖家具,就在寺庙旁租了间茅草屋。他坐在床头发笑,笑自己如同丧家之犬。柴叔紧握手里的剃刀,想起父亲曾经的教诲,即便当时他内心极度抗拒,可如今也只能重新拾起这把剃刀维持生计。
时间飞逝,儿子已经上完大学的四年,柴叔的皱纹越陷越深,深到能夹死一只蚊子。尽管时间在流逝,可手中的剃刀依旧在客人的落发间,每日如新。
儿子有了份稳定的工作,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柴叔心想儿子的婚姻大事那都是迟早的事,于是把儿子唤回到家中。酒后三巡,嘘寒问暖后。儿子借着酒意对柴叔说道:“您是该多休息,享享清福了。现在是90年代,剃头的人越来越少,多少人都去理发店......”
“你个孩子懂个啥,这可是祖传的手艺。”
“爸,剃头过时了......”
“谁说的!”老柴呼了一下桌子,进了屋,关了门。
柴叔望着剃刀,往事一幕幕浮现。
“柴叔,你说说你都多大年纪了,怎么还行为不检点呢?” 村长以为柴叔盗窃,就夺过麻袋打开看了看。
“你......你这是何苦呢?”
“就几根柴火,反正也一把年纪了,不怕笑话。”柴叔挠了挠头。
村长临走时,柴叔跪地乞求过他,对于拾柴火的事儿尽量保密。柴叔不希望他的儿子被人笑话。柴叔睡着了,周公也从未告诉他,其实他的儿子早就知道。
一日,集市上,柴叔给人剃头时忽然昏厥。送往医院后,查出了大毛病。由于柴叔经常游乡风餐露宿,患上了一种叫“脑梗死”的病,这种病要命,只能靠进口药来维持生命,这种药十分昂贵,且不能干活了。柴叔知道这个情况后,就像犯了错的小孩沉默不语。
“你谁?”有人触碰了他的手。
“我剃刀。”
“你是鬼?”
“是鬼,前两天刚来报到的鬼,你怎么没跟我一块儿死?”
“我为什么要死?起码还能再活10年!”
“那好,那就等到10年后过来了告诉我现在死和以后死有什么区别?”
柴叔醒了,他想起“剃刀”说的话,吩咐儿子把剃刀拿来,儿子告诉他,在他昏倒时把剃刀丢在地上就折了。柴叔心里一直在犯嘀咕,“我用了20多年的老家伙怎么说断就断,难道剃刀真的要我同它一起去赎罪?嗯…应该是这样的”。
夜深,柴叔趁儿子不在,用剃刀自寻短见,沧桑的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儿子回来后看血流不止,一边用手捂着柴叔的手腕,一边寻求救护。
“病人失血过多需紧急输血,但现在血库里的血并不多。”
“我!我是他儿子,我的血可以抽。”
“好,先验血。”
“抱歉,你是A,病人是B,抽了也没用......”
儿子愣住了。
“护士,你是不是整错了?”
……
失血过多的柴叔死了,儿子把刀尖儿放进了棺材。
丧事后,儿子回到老家,他走进了父亲的房间,打开抽屉的那一瞬间,看到的都是钱。这些整整齐齐放着,每一叠有一毛、两毛、五毛,都是用皮筋绑着,有几叠是十块,剩下的两个抽屉也一样。
他绕过院子走到茅屋,茅屋周围是已经长满杂草,都已漫过茅屋,旁人不仔细看很难发现在茅屋旁边的杂草中还有一条小路,顺着这条路往前走看到了一片用麻袋装着没来得及卖掉的柴。
儿子拿着半把剃刀和一瓶白酒来到了柴叔的坟前,他喝多靠在了坟头,想起了小时候被柴叔背着上给别人剃头的时光。
整瓶酒喝完才说了话。
“人生寂寞如剃刀,孤独如漫草,你用寂寞的剃刀剃了无数孤独的漫草,却忘了自己。”在以后的每年清明节他坚持来给柴叔剃一次“头”。
时间回到了柴叔拾起剃刀的第一天。
这天清晨柴叔早早出门了,转了很久也没有一个剃头的,准备到下一个村。刚走到村头就听见婴儿的哭声,他抱起了婴儿,“这是谁家的父母这么粗心”。这婴儿看到他后也不哭了,不停的冲他眨眼睛,笑声很是清脆。
他没进村,担心父母回来找不到婴儿,就一直等到天黑,他越想越不对劲,又看了看婴儿。“谁愿意把一个带把儿的婴儿给抛弃了?”。天黑了要回家吃饭睡觉,他想把婴儿放在原地装作一切都没发生过,但又于心不忍,“万一来个畜牲把他叼跑怎么办?不过这跟他也没关系,他现在是一个连自己都快养活不起的人,管不了那么多,最终还是把婴儿放在了原地。婴儿可能要吃奶,柴叔走时一直哭个不停。
柴叔在家中坐立难安,在屋子里走来走去,突然下起了大雨,使他更不放心了,一边穿衣服一边往外跑,直到把哭着的婴儿抱起才长舒一口气,想着过几天婴儿的父母就会找到这里,可这一晃就是20多年……
在以后的某一天,寺庙旁出现了这么一位年轻人,手拿着半个剃刀在给那些想剃头的人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