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命女.春日宴》冯延巳
绿酒一杯歌一遍,再拜陈三愿,一愿郎君千岁,二愿妾身康健,三愿如同梁上燕,岁岁长相见。
初次读到冯延巳的这首小词时,就觉得非常惊艳,虽是简单朴实无华的言语,却让人的心里充满了无限的想象。冯延巳是南唐的一位词人,叶嘉莹先生说过:“词人里面最不幸的就是冯延巳,他生在一个必亡的国家,一个必亡的朝廷,一个必亡的皇帝,他满心忧患,却报国无门。”向来是国家不幸诗家幸,赋到沧桑句变工。五代十国是我们历史上最乱的时期,弄权者众多,百姓生活苦不堪言,冯延巳作为五代十国的一位词人,但他的政治身份却是宰相。冯延巳与太子李璟小时候便是好朋友,他们俩日后一个成为了皇帝,一个做了宰相,本来他们会是最好的搭档,治国的最佳伴侣,但是所有的责任怎么能都压在两个人身上呢?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在一个必亡的小国家,他们生出来的只有无力的哀叹。
冯延巳在史书上的评价毁誉参半,他的文采出众,为人处事平易近人,但是却因好色闹出了荒唐事。因为和太子李璟是好朋友的缘故,太子成为皇帝在位期间,从未对冯延巳怀疑过,年少时的友谊为冯延巳在政坛上保驾护航,正是因为天子的青睐,冯延巳在政坛上是常青树,屹立不倒。不喜欢他的人斥责他以文媚主,结党营私,是以被列为“南唐五害”之一,死有余辜。但是生在那样的时代,谁又能保证自己会被冯延巳做的更好呢?在一个小国家里,他也只是想和天子共同完成扩大疆土的梦想而已,毕竟封建王权的国家在稳定的时候就会想着扩大领域,何况是在动乱年代,他也不会知道自己扩大领域的决定会成为日后让他在历史上留下骂名的伏笔,人在历史的长河上不过是一粒灰尘,历史就是在一遍一遍上演着充满逻辑的事件,若不是真正的研究历史,我们怎会知道真实的历史比史书上写的更可笑,皇帝的一句话就是无数将士卖命的号令,在那些战乱年代,尸横遍野,无米无炊,百姓流离失所便是常事。
冯延巳在词人里面算是不能被遗忘的一位,他的词作《阳春集》婉约清丽,叶嘉莹先生点评过她认为冯延巳最好的一首词,便是鹊桥枝,谁道闲情抛掷久?每到春来,惆怅还依旧。日日花前常病酒,不辞镜里朱颜瘦。河畔青芜堤上柳,为问新愁,何事年年有?独立小桥风满袖,平林新月人归后。这首词的用字很模糊,我们能体会到他的那种失落,惆怅,满心忧愁却说不出,他的感情千回百转,委婉悠扬。这首词写满了人的闲愁,旧愁新愁,人无远虑 必有近忧,就算是暂时的闲情逸致也不会持续很久。词人的心思大抵是很敏感的,伤春悲秋,本就无情的草木在他们眼中也会成为有情的寄予,最是无情台城柳,依旧烟笼十里堤,可那柳只不过一直在那里,它们总是静默无言,无情和有情都是词人赋予它们的。每到春来,看到美好的花绽放的时候,难免会想到它的凋零,所以惆怅的心情依然还在。即使在花前饮酒,也体会不到那种肆意酣畅的心情,镜子里的容颜都瘦削了,河畔边的垂柳,为什么年年都在那里,想必他们也是为了问新愁?这也是词人给柳赋予的情感。想到高老师讲的内容,考试没考好的学生心情不好,走在校园里看见花坛的花开的很鲜艳,就会觉得我都这么难过了,你为什么开的这么好。词人也会将情志寄托在花鸟虫鱼身上。独立小桥风满袖, 平林新月人归后,一种洋溢着的孤独立刻向我们袭来,风灌满了他的宽袖,郁郁葱葱的树林里面空无一人,一轮明月高悬于空中,此时天地静默无言,月光洒向所有的角落,静的好像风声都可以听到,而词人却是独自站立在这里。这种孤独和惆怅更与何人说。
人生少有闲情雅致,尤其是现在的我们,闲情于我们已是稀罕之物,可能是因为我们现在的人都太忙了,没有时间拥有闲愁,但我们可以抽出一些时间拥有闲情。贺铸也有一首减字木兰花,闲情减旧。无奈伤春能作瘦。桂楫兰舟。几送人归我滞留。西门官柳。满把青青临别手。谁共登楼。分取烟波一段愁。与冯延巳的选取的意象有些像,但都是在写闲情的难得,伤春悲秋,满心愁绪无人说。
冰心在病中感叹病的神慈悲我,竟赐我以最清闲最幽静的七天。我们很多人如果在病中生出的都是愁苦烦闷,哪有感受闲情的雅致。而冰心在病中竟然感谢自己能够拥有这么一段闲的时光,也是她平日里太忙了,在这细碎的时间里,她将生活中的心思串成珠,没有觉得无奈难受,而是化作一段闲情,这么看来,各人的心境对于各人自身的影响是很大的。也对,这世间的事,本就是各人自扫门前雪,各人有各人的皎洁。但我还是希望我们能够在忙碌的时间里拥有一段闲情,静下心来洗涤自己过往的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