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富华坐在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说“我都说了过不了一个星期,她自己就会从这里搬出去。”
田富莉坐在田富华对面“得先把锁换了。这死丫头,倔得很。说不定哪天又跑回来。”说完冻着了似的四周看了看“别说我一个人在这里也很害怕。尤其是岑允才走后,总觉得这屋子更加阴森森的。还有那天晚上他就站在我面前跟真的一样。”
“哎呦我的姐,你就安安心心的在这里住。别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电我已经搞好了,过不了多久……”田富华头伸向田富莉“拆迁的人就会来,到时候你想住这样的房子都住不着。”
还是田富华这话好使,田富莉想到这事兴奋地问“他们到底什么时候来?你可要他们先拆我们家。”
“放心,我都打点好了。”田富华拍拍她,起身伸了个懒腰“你就安心的在这里住,不要胡思乱想,好日子等着你。我先走啊。”说完他径直走了出去。
田富莉原想叫住他,可弟弟毕竟也是有家有口的人,怎么可能陪她住在一起。虽然讨厌住在这,但为了即将到来的巨额财富。还是忍着吧。刚才看到岑默离开,也不知道她带走了什么东西。
她以前也曾多次偷偷溜进过她的房间。除了锁着的抽屉,其他也没什么发现。既然她已经走了,这里的所有东西就都是自己的。于是她毫不犹豫地撬开了岑默的房门,又在里面搜寻了一翻,果然还是毫无发现。
这里的夜晚,仿佛来得特别快。天黑之后田富莉便呆在房间里,恐惧如黑夜般无孔不入。
她不敢去客厅,不敢看那笑的有些诡异的脸。但房间里也没好多少,床、椅子、柜子、马桶到处都是岑允才摸过用过的。甚至这屋子的空气里也四处弥漫着岑允才这个死人的气息。
半年来,她寸步不离地照顾这个癌症病人。其实她想摆脱他,怕沾染上他自己也得了癌症,可越想甩开却黏得越紧。他喜欢吃,可他的肠子被切了一截最终还是堵住了,食物只能进入胃和半截肠子,最终回流呕吐出来,吃三餐吐三餐吃多少吐多少,吐完还得叫她看看自己吐了什么,有没有一星半点消化掉。
他没有大便却有很多小便,她帮他倒尿换尿袋,每天几乎是不停重复着。他的体液,无时无刻不在抓紧机会沾住她,她害怕却又无可奈何。他已经不是原来那个,体贴温柔任由她呼来喝去的丈夫,他只是个带皮的骷髅,是个行将就木的怪物。
要不是为了得到这里的全部房产,她根本不可能呆在这个鬼地方,这一切都是她的,对,这一切理应是她的。
她开着灯睡不着,关上灯又很害怕。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她用被子蒙着头,只留出一个小孔呼吸,床单被子都是新换的。她试图这样熬过一个晚上,房间远离客厅的另一头,静得连风声都听不到。
正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音乐铃声响起,田富丽抓起手机“喂”。
只听田富华的说道“姐,睡了没?”
“睡了,有什么事?”
“没事就看你白天有点害怕,问候一下,别想这么多,在家能有什么事,都住了大半年了,那不打扰你休息,挂了啊。”
“嗯。”田富丽挂了手机,心想这鬼崽子要问候也不早点。刚有点睡意,又被他吵了。
田富丽刚舒服地躺下,熟悉的音乐铃声又响了。她极不耐烦拿起手机大声说“有什么事不能明天说嘛!”
只听手机那头喘着孱弱气息,语调像唾液黏住嘴巴拖着挤出来,那是她极力想忘记的声音,是岑允才昏迷前最后一次跟她说的话,“接……电……话……,接……电……话……”
“啊……”她的手一抖手机滑落到地上,随即发出一声脆响,掉落到地上。“接……电……话……,接……电……话……”声音极其单调冗长却没有丝毫中断的意思。田富丽急忙弯着身子捡手机,慌乱地挂了电话声音才停止,没过几秒又传来手机铃声。这手机就像个怪物般不停地震动不停地响,不停地响。
她再也不敢接通手机,拿起它往地下一摔,声音停了,只听得胸口心脏砰,砰,砰地一跳一跳。她极力安慰自己,没事了没事了。可就在心口刚刚有点平复的时候,“叮……叮……叮……,叮……叮……叮……”枯燥的老年机铃声响起。
“叮……叮……叮……,叮……叮……叮……”“叮……叮……叮……,叮……叮……叮……”“叮……叮……叮……,叮……叮……叮……”“叮……叮……叮……,叮……叮……叮……”
田富丽的心像被人紧紧地抓住往死里拧,额头细密的冷汗直往外冒。这是岑允才的手机,只有他的手机才有那种的手机铃声。每一次他的手机响起,岑允才都会用那孱弱的语调像唾液黏住嘴巴一样拖着冗长的音调“接……电……话……”。
他死后,他的手机再也没看到。这铃声则回荡在整个房间,如天降般无处可寻。她双手紧紧捂着双耳,一点用都没有,这铃声已经轰鸣在这空气中,没有半点停歇。
她慌乱地穿着拖鞋跑出房间,可是整个房子依然回荡清晰的“叮……叮……叮……,叮……叮……叮……”。她无望靠在走廊墙壁上,除了天空微露的紫黑光亮,就只有院子里不可捉摸的幽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