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我被下调到一个很偏远的小村庄教学,当我在记不得已换了几辆车后,终于在一个人少的可怜的镇上,见到了接我到村子里的父子俩。
那个男人看起来很憨厚,笨拙且真诚,我能从他紧张的动作与期待的眼神中看到他对我的到来十分感激,而旁边的小孩子大概十岁左右,持着一副似笑非笑的神情,仿佛在预谋着什么。
后来发生的事件证明,他确实要耍一耍我这个省城里来的新教师,但是由于我在某一刻让他觉得我与其他人不一样,便对我宽松了一些。对此,我哭笑不得。
那天,他们父子俩接到我后,我假装熟稔的与孩子父亲热络寒暄,但是任我愿沟通的话题再多,对方总是“是啊”“不是”的回答,当你询问为什么的时候,告诉你以后就会知道了,这般,怎能将谈话进行下去?好在,我向来都是能跟小孩子玩到一起去的。
当孩子父亲执意要接过我带来的所有行李后,我便一身轻的飞快追赶在前方蹦蹦跳跳走着的小男孩,“我父亲不会跟女人沟通”小男孩还是那副似笑非笑的神情,仿佛一个洞悉所有事的老者。“我母亲跟我父亲结婚后没多久就被我外家接回了,生我时难产,我活了,她没了”,原来这父子俩竟还有这样悲惨的境况,看着小男孩像在讲着无关紧要事的表情与语气,我自发地以为他现在心里一定很想念他的妈妈,他现在需要安慰,所以,我下一刻便伸出手在他的头顶上摸了摸,也许是不曾有人这般对他安慰与亲近,我明显的感觉到他的身子一僵,顷刻间便逃离了我的手掌,那一瞬间,我看到小男孩从耳根到脖子都刹那变红。多可爱的小男孩啊,如此单纯,也许我接下来的教学与生活并不如想象中那么糟,我开心的想道。
大约走了半个钟头,眼前呈现的不再是漫天飘扬的尘土与杂草丛生、入眼荒凉的景象,相反,在一条约一米宽的小路上,整齐的铺着一层被压平的小石子,即使在下雨天,走在这条路上也不用担心被溅的脏掉裤腿与鞋子,而路的两旁,沿途都开放着我不曾见过的小野花,五颜六色,煞是可爱。
当我蹲下身盯着一朵海蓝色的花骨朵研究兴致正浓时,“你是在看小蓝花吗?”突然而来的声音差点将我吓的跌在地上,幸好小男孩眼疾手快扶了我一把,没想到本已甩我老远的小男孩又回到我身边,复制着我的动作与神情,想来是他不明白我为什么会对这种稀松平常的小野花感兴趣,才有折回来问我这一出。
“你看,这朵蓝色小花的骨朵纹理竟是圆形……”当我没有得到回复的时候,扭头看向小男孩,恰好看到小男孩转身前一副见到智障的眼神,“你这什么眼神啊”当我起身欲教导小男孩不要随便翻白眼的时候,他一瞬间如弹簧般跑离我好远,看着笑得如此开怀的小男孩,我也忘记采摘野花妆点我将暂居的房屋,与小男孩一路追逐、嬉闹起来。
我以为片刻的欢娱已让小男孩对我亲近起来,不说多么敬爱,至少不会再有戏耍我的想法,但事实证明,我错了。
我与小男孩一路追赶笑闹,走了好久后才想起来小男孩的父亲已被我们丢下好远,而我也因追赶有些体力不支,便提议休息的同时等一等小男孩的父亲。小男孩望了望我们来时的那条路,显然还没有他父亲的踪影,又看了看有些气喘,额头上沁着汗水的我,便指着前方没多远的一颗大树说,树下有大石块可以坐,旁边还有个湖。
当我正准备在大树旁的一块石头上坐下,便见小男孩如没站稳似得将要跌落进湖中,“小心!”饶是我动作先于声音也没有抓住小男孩一片衣角,只眼睁睁的看着他溅起阵阵涟漪,当我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般不知道如何是好的时候,我似乎听到了湖水里有扑腾的声音,便赶忙趴在湖岸上,妄想小男孩此刻正在湖边,我可以伸手将他拉上来。
有事与愿违的时候,也有心想事成的时候。当我看到小男孩顶着一头绿色的小植物出现,我真是不知该哭,还是该笑,连忙抓住他正在向上攀爬的手,可是,我所感受的触感完全不似手掌应有的触感,光滑且粘稠,细小且生动,难道十岁的小孩子的手腕竟如此细弱?我另一只手也赶紧握住他沾满污泥的手,顾不得纳闷两边的手感差距为何完全不同,便以一种从趴到跪的姿势,渐渐将他拉到岸上。
“啊……”本该松一口气的我,瞬时被吓的大声惊呼,条件反射般的将手中所握丢开,原来我所诧异的十岁小孩子手腕竟是一条粗壮的水蛇,而我竟握了很久……小孩子得意的笑脸没有保持多久,便飞似得从我身边跑开,接着一声怒吼便出现在我耳边:“你再敢戏弄老师,看我不打断你的腿!”那一刻,我无比钦佩这个从天而降的孩子父亲。
接下来的路程,有小男孩父亲的随行,我一路无虞。
当我终于看到我即将落脚的房屋时,再也顾不得小男孩的恶行,飞也似得紧跟着他向大门跑去,小男孩踏进院内,随手将门关上,当我跑到门口自顾推开门时,等待我的完全跳脱出我对乡村生活的所有向往,而是一头血口大张的雄狮,怒瞪着双眼,咧着布满哈喇子的倾盆大口,与我几乎脸贴着脸……
还来不及想下一步动作,就被果机独有的来电铃声吵醒,“好险,差点就死于狮口了!”
(2017年8月9日 梦境)